江山(全卷完結)-32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五零章 【出沼泽】
[更新时间] 03-15 05:21:42 [字数] 5174
小石头即得宝扇,自是兴奋无比,朝着薛破夜叫道:“师傅,你看,这是我的了。”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薛破夜见小石头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瞥眼看去,只见这一群土匪竟然开始慢慢退却,已有数人不知不觉离开了许远的距离。
那几名按住赤娜台的土匪见势不妙,再也顾不得淫.欲,松开赤娜台,一窝蜂地全部散开,不知谁叫了一声:“不好了,大家快跑啊,老大死了。”于是所有的土匪顿时便作鸟兽散。
赤娜台咬牙切齿,挣扎着爬起来,掩住赤.裸的胸脯,迅速穿起衣服,拿起弯刀,便要去追这群土匪,被她追上一个,一刀劈死。
薛破夜眼见群匪四散,忽地窜上前去,从身后踢倒一名土匪,憋着嗓子道:“不要动。”他是担心苏玛优和赤娜台听出自己的声音,多起事端,他这嗓子一憋住,还真是改了声音,不仔细去听,那是无论如何也听不出其中蹊跷的。
这名土匪使用的是弓箭,背着大弓和箭袋,箭袋里尚有二十多支羽箭,这可都是抢劫的家伙什。
土匪肝胆俱裂之时,就听薛破夜以一种低沉而嘶哑的声音缓缓道:“带我们出去,走出沼泽。”
薛破夜很清楚,这些土匪在沼泽地一带抢劫,对于这里的地理环境自然是相当的清楚,他们眼见天黑,看样子也并不着急出沼泽,那么一定是知道一条近距离出沼泽的道路,若是不利用,那真是傻到家了。
土匪此时哪敢说不,连声称是,薛破夜顺势拿过长弓和箭盒,挂在了自己的身上,只教土匪心痛不已,这弓箭是抢劫时他抢过来的,虽然算不得名贵,但是极为实用,一直是自己的宝贝,此时告别,很是不舍,但是这个时候,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的,那弓箭只能是身外之物了。
赤娜台追着斩杀了两名土匪,忽地想到苏玛优还倒在地上,急忙回来,奔到苏玛优身边,焦急道:“苏玛优,你怎么样?能起来吗?”
苏玛优尝试着动弹,身子却是酸软无力,摇头道:“我一定是中毒了,起不来。”
“那……那可怎么办?”赤娜台焦急道,瞥见被薛破夜控制的土匪,急忙过来,冷着脸道:“解药呢?”
土匪急忙指着苏十三郎的尸体道:“在……在老大身上。”
赤娜台瞪了土匪一眼,便要过去在苏十三郎身上拿解药,却听薛破夜嘶哑的声音道:“让他去拿。”他是担心苏十三郎这个家伙身上还带着其他的毒,别因为拿解药而染上了其他的剧毒。
赤娜台很快就明白了薛破夜的意思,呵斥道:“还不去拿。”
此时这名土匪已有先前的恶狼变成了待宰的羔羊,哪敢反抗,立刻跑到苏十三郎的身边,摸了半天,摸出两支瓶子来,一白一褐。
赤娜台一张漂亮的脸蛋满是憎恶,那眼神给人的感觉似乎是随时便要下杀手,凶巴巴地道:“那个是解药?”
土匪心惊胆战地道:“白色的……白色的是解药,闻……闻一闻就可以解毒……!”
赤娜台立刻抢过白色的瓷瓶,跑去给苏玛优解毒。
“这里面是什么?”先前如同九天杀神一般的小石头,此时却好奇地看着褐色的小瓷瓶问道,看他现在天真的表情,谁也想不到他方才竟然出手杀两两个人。
土匪见这小杀神问话,苍白的脸上显出畏惧之色,忙道:“小爷爷,这是……这是凌烟波。”
“凌烟波?”
“就是……就是苏十三郎放出的迷药……能让人全身无力,苏十三郎平时都是兑水灌进扇骨里,发……发动暗器,就能放出毒气了……!”土匪尽可能地详细解释清楚,好让小杀神对自己有一个好感。
小石头嘻嘻笑道:“真是好东西啊,你送给我吧!”
土匪急忙双手奉送过来,小石头接在手中,很有兴致地研究起来。
那边,赤娜台拔开瓶塞,将瓶口凑近苏玛优的鼻尖,只过了小半会,苏玛优试着动了动手臂,却是收发自如,那失去的力气渐渐恢复了一些。
薛破夜观察四周,发现土匪们抛下几具尸体,都四散逃开,而沼泽地一片安静,只有那些毒虫长蛇偶尔发出阴冷的“嘶嘶”声。
沼泽地的瘴气越来越重,薛破夜甚至已经感到身体有些不适应,而就在此时,恢复过来的苏玛优领着赤娜台走到薛破夜身前,单手贴着胸前,恭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北胡礼节,感激道:“苏玛优谢谢你的帮助,你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会倾尽一切报答你。”
薛破夜见到自己的装扮并没有被苏玛优二人认出来,微微松了口气。
他的装扮乃是欧阳德秀暗地派人精心化妆,很是逼真,再加上苏玛优两次见到薛破夜,虽然对于薛破夜的样容有个大概的了解,但是一些很小的细节却是察觉不到的,苏玛优更不可能想到是那个轻薄过自己的薛破夜出手相助,对于眼前这个“世外高人”,她们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她们更知道,虽然击杀苏十三郎的是小石头,但是真正的恩人,应该是这个看起来病怏怏的家伙。
“我为了弓箭。”薛破夜的声音低沉而嘶哑:“他是为了扇子,所以……不必谢我们!”
苏玛优摇头真诚道:“勇士不论是为了什么,都救了我们,我们会感激的。”
薛破夜听说过,胡人虽然野蛮,但是极重情意,这种救命之恩,那是真要找机会报答的,眼睛似有若无地从苏玛优丰满的胸部划过,淡淡地道:“天黑了,瘴气大了,再不走,都要死在这里。”
苏玛优立刻从身上取出几片绿色的叶子,这叶子看似已经干枯,拿出一片递给薛破夜,道:“这是青乌草,含在嘴中,能够稍微抵挡瘴气的毒性,不过到了夜里,就没用了,要是快的话,在走出沼泽地之前,我们不会受瘴气的伤害。”
薛破夜一怔,接过青乌草,看似就是普通的树叶,却没有想到竟有这种功效,于是含进嘴中,一股清凉之感从口腔中蔓延全身,先前被瘴气引起的不适,此时却好了许多。
赤娜台又过去给了小石头一片,看了看土匪,知道要迅速走出沼泽地,还要靠这个土匪带路,也给了他一片。
几人都知道,在这沼泽地,天色越黑,也就越危险,不敢多做耽搁,于是收拾一番,便挟持着土匪,让他在前引路,迅速离开沼泽地。
土匪知道在这几位高手的挟持下,没有任何逃跑的可能性,只得乖乖就范,只盼将众人带出沼泽地后,众人瞧着他的功劳,放他一条性命。
薛破夜和苏玛优各自寻回马匹,便吩咐土匪带路。
当下在土匪的带领下,四人尾随其后,小心翼翼地穿行在沼泽地里。
苏玛优即得薛破夜二人的相救,免去了受辱之祸,心内感激无以复加,一路上是不是地询问薛破夜的名姓。
薛破夜一开始只是冷冰冰地不回答,后来实在拗不过,只好将事先已经准备好的身份报了出来。
“我叫丑石,他是我的徒弟,叫小石!”
“真是奇怪的名字。”苏玛优笑得很爽朗:“我叫苏玛优,她是我的姐妹赤娜台,我们是北胡人,这次是从中原游玩回来,听说这里有许多土匪,所以想教训他们,不过……,幸亏你们救了我们。”
“中原?”薛破夜淡淡地道:“你们去中原游玩?”
“是啊。”苏玛优脸上露出留恋之色:“草原上都说,中原富庶美丽,物产丰富,我们草原虽然也很美,但是比起中原,似乎少了繁华。我与赤娜台便一起去到中原,果然是很好玩。”
薛破夜暗叹:“草原虽然广阔无垠,碧草连天,但是中原的繁华,琳琅满目,那是没有人能阻止的诱惑。”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就在众人都觉得身体开始异样,连青乌草也抵挡不住瘴气的时候,就听那名土匪战战兢兢地道:“到……到了……!”
他也不知道到了出口,自己的生命是不是也到头了。
果然,经过一片灌木丛,前面出现了一片小树林,星火点点,竟似有人家。
“那里有人?”赤娜台警觉起来,弯刀贴在土匪的脖子上:“说,是些什么人?你是不是带我们到了陷阱?”
土匪吓得屁滚尿流,忙辩解道:“不……不是,那是……那是我们平日用来歇息的地方,不是老巢。”
“也就是说,那里有土匪?”
土匪苦着脸道:“我们走的时候,这里留了两个人,几位大侠在沼泽地里杀了我们的老大,大家都跑了,他们不会到这里来的。只是这两个还不知道老大……,不,是苏十三郎死了,所以只怕还留在这里。”
薛破夜沉声道:“你们留在这里,我去看看。”正要动身,小石头抢着道:“师傅,我去。”
薛破夜微一沉吟,点头道:“小心。”顿了顿,叹道:“若无必要,不要再杀人了。”
小石头点头答应。
赤娜台忙道:“小石,我陪你一起去,好互相照应。”
小石头笑道:“好啊,有姐姐陪着更好。”赤娜台见小石头喊自己姐姐,很是欢喜,忘记小石头是个小杀神,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咱们走。”拔出圆月弯刀,两人瞬间就钻进了树林中,朝着灯光之处摸去。
苏玛优看了土匪一眼,向薛破夜问道:“这个家伙,咱们是不是……!”虽然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却很明了。
土匪“噗通”跪倒,叩头如蒜,说着陈词滥调的求饶话。
薛破夜摇头道:“只是一个杂兵,无关紧要,我们还用得上。”
苏玛优很顺从地点头,在昏暗的夜色之中,她脸部轮廓竟是极为美丽,丰满结实的身体更是增加了北胡女人特有的气质。
一阵宁静之后,苏玛优忽然问道:“丑……丑石大哥,你……你患病了吗?”
她是北胡人,性子直率,虽然这话问得有些冒昧,但是为了做出一些可以报答恩情的事情,她还是问了出来。
薛破夜沉默片刻,终于轻轻“嗯”了一声,缓缓道:“我……去北胡寻医。”
这是计划之中的说辞,不过薛破夜现在说起来,却是极为自然。
“寻医?”苏玛优美丽的大眼睛眨了眨,道:“丑石大哥,你要去北胡寻医?莫非……莫非大楚的大夫……!”
薛破夜微微点头:“他们治不好我的病。”
苏玛优竟然拍起手来,显得很是兴奋:“好啊好啊。”
薛破夜一愣,随即有些生气,淡淡地哼了一声,苏玛优听到哼声,知道薛破夜误会,急忙道:“丑石大哥,你不要生气,苏玛优不是有心的。苏玛优叫好,是因为苏玛优想到了报答你救命之恩的法子。”
“我说过,我不图你报答,而且我的本意也并不是要救你们。”薛破夜保持镇定,随即憋着嗓子道:“你说的法子?什么法子?”
苏玛优道:“你不是要求医吗?那到了北胡,我给你找大夫。”
“哦!”薛破夜心中瞬间盘算起来,说起来,若真是能随同苏玛优二人一同前往北胡,倒也不失是件美事,撇开每日有丰满的胸部和大屁股看不说,就说到了北胡的地理环境,对草原的熟悉程度,苏玛优二人一定能够提供巨大的帮助,而且薛破夜和小石头是不通胡语的,听不懂北胡的语言,先前还在发愁,而苏玛优若是能担起“向导”一职,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先前苏玛优还说过,到草原上一打听,就知道苏玛优是谁,这话儿若是中原人说出来,倒有几分吹嘘的嫌疑,但是从性情耿直的北胡姑娘口里说出来,那还真是有些分量的,说不定苏玛优在北胡还真是一个人物,若真是如此,到时候利用她打探北镇军探子们的下落,恐怕也是极有利的条件。
不过薛破夜却不得不考虑,如果同苏玛优长时间相处,会不会被她们发现破绽,认出自己来?到了那个时候,必定会有麻烦的。
苏玛优见薛破夜沉默不语,似有心事,还以为薛破夜不相信,忙道:“丑石大哥,你放心,我们的大巫师法力通天,医过很多患病之人,你这病,他一定能够治好。”
“大巫师?”薛破夜心中一凛。
“是啊。”苏玛优带着敬畏之色道:“大巫师,我带你去找大巫师。赤娜台是大巫师的孙女,你救了我们,大巫师也一定会帮你的。”
薛破夜更是一怔,想不到赤娜台竟是大巫师的孙女,心中暗叹:“这北胡姑娘心机果然不深,心性太直,怎么这样就将赤娜台的身份曝露出来。”
虽然苏玛优的身份还不知道,但是赤娜台既然是大巫师的孙女,那么她二人在北胡的身份自然非同一般,薛破夜猛然间想到了许多的可能性。
大巫师是北胡权势人物,很有可能接触到鹰突帅,如果自己跟随苏玛优二人前往北胡见到大巫师,说不定就能通过大巫师接触到鹰突帅,那么刺杀的任务也就有可能完成了。
苏玛优看出薛破夜脸上的微笑,还以为薛破夜同意了,心中甚是高兴。
正在此时,就见小石头飞奔过来,叫道:“师傅,那边都摆平了,可以过去了。”
当下几人牵着马匹,走进了树林之中,在小石头的带领下,来到了灯火之处,却是一件木制小屋,外面看起来很是简陋,就像看林人歇息的屋子一样。
赤娜台也出来,几人将马匹拴好,这才进了小木屋。
只见屋内早乱不堪,点着油灯,也生了火堆,火堆之上,竟然还靠着兔肉,旁边还有几只洗剥好的兔肉和几大坛子酒,想来都是要等土匪们回来庆功的,只是那些土匪见苏十三郎身死,早就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
木屋的西角落里,两个土匪被绑的结结实实,已是昏死过去。
赤娜台道:“今晚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一晚吧,明日再动身,丑……丑石大哥,你说可好?”
薛破夜点了点头。
小石头已在屋中寻到了一袋大米,喜道:“我去煮粥给大家吃。”赤娜台拎起兔肉,道:“我来烤肉。”于是大家各自行动起来。
苏玛优绑了带路的土匪,对着后脑就是一拳,将他也打晕了,丢在屋角。
薛破夜坐在火堆旁边,解下了弓箭,缓缓道:“那些土匪说不定半夜会摸过来,吃过东西之后,我们分成两班,随时警戒。”
几人都答应,小石头笑嘻嘻地道:“师傅,那你随苏玛优姐姐一班吧。”
苏玛优很爽朗地道:“好,我和丑石大哥一班。”薛破夜瞧见小石头只眨眼,心中晓得这小子是在给自己创造机会,真是人小鬼大,于是点头道:“如此也好,我们守着上半夜。”
没过多久,香喷喷的米粥和烤肉都做好,小石头做的米粥倒也不错,而赤娜台的兔肉烤的尤其香美,三只兔子和一大锅米粥,四人风卷残云,很快就消灭的一干二净。
用过饭食,小石头和赤娜台都是疲倦的很,当下就在屋角的草铺上睡了下去,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幽幽长夜,薛破夜和苏玛优一左一右坐在大门处,任由夜里的轻风吹拂在脸庞,强撑着睡意守护着。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五一章 【麒麟大山谷】
[更新时间] 03-16 01:21:00 [字数] 5975
夜色漫漫,轻风微冷。
苏玛优眼皮子都快打架了,薛破夜瞧在眼里,微笑着道:“你去睡吧,我一个人看着就行,有事我再喊你们。”
苏玛优忙打起精神,摆手道:“不好不好,一个人太无聊,你很快也会睡着的。”眨了眨眼睛,道:“丑石大哥,要不咱们说话吧。”
“说话?”薛破夜一愣,迅即道:“说什么?”
“嗯……你的功夫!”苏玛优好奇地道:“小石是你的徒弟,他的功夫那样厉害,你的功夫也一定很厉害吧?”
“我的功夫?”薛破夜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算不得什么。”看着苏玛优那张带着野性之美的脸庞,问道:“你呢?你的功夫是从何而来?我是说你的长鞭,其中的套路,似乎不是你们北胡人的功夫。”
苏玛优露出一丝崇拜之色,道:“丑石大哥,你真了不起,这也看出来了吗?是的,这不是我们北胡的功夫,我们北胡的功夫,那是骑马射箭摔跤,比起这些,天底下没有人能强过我们。这鞭法是你们楚人传授给我的。”
“楚人?”薛破夜不由摸了摸鼻子,问道:“是你这次前往中原学到的?”
苏玛优摇头道:“不是的。教我鞭法的师傅,那是从大楚国去我们草原上,我见他武功厉害,才请他教我的。”
“原来如此!”薛破夜“丑陋”的面容泛起怪异的微笑,而性情直爽不以外表论人的苏玛优,对这个丑陋的男人却没有丝毫的嫌弃,因为薛破夜的武道修为,更因为他的救命之恩,苏玛优对他只是充满了感恩之心。
“丑石大哥,到了草原,大巫师治好你的病,你能不能多住些日子,然后……!”苏玛优看了薛破夜一眼,漂亮的脸蛋微微泛红:“然后教我功夫?”
虽然对于中原武道并不是很了解,但是见识过小石头的杀人手法,苏玛优深信这位丑石大哥的武道修为一定很强,她虽是女人,但是对于武道却有偏执的喜好,虽然有些唐突,但还是主动请求薛破夜教她功夫。
薛破夜淡淡一笑,道:“再说吧。”顿了顿,竟然莫名其妙地问道:“你……你离开北胡,你的……男人不管你?”
“男人?”苏玛优一愣,随即明白他的意思,脸一红,低头道:“我……我还没有男人。”
这话题很有些尴尬,更有些暧昧,薛破夜鬼使神差地问完之后,也觉得有些尴尬,干笑两声,摸着鼻子撇过头去。
气氛一时有些冷清,就在此时,倒霉的土匪在那边哼唧了两声,苏玛优立刻跑过去,照着脑袋踢了两脚,土匪再次晕睡过去,薛破夜偷眼瞥见,心中暗道:“北胡的女人就是强悍。”忽然想到自己的两个老婆,若是萧素贞和月竹二人伸脚替人,恐怕只有给人挠痒痒的份了。
这一夜甚是难捱,虽说有个北胡大美女在身边,但是怕被她瞧出破绽,所以薛破夜尽量少说话,偶尔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讪着,不过是一些北胡的风俗人情。
过了子夜时分,两人都已困得不行,而几名土匪不知是真的长时间晕眩还是因为害怕几个“高手”再出重手,反正都是如死尸般,躺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薛破夜有时见到火堆暗下去,便过去填些柴火,免得冻了小石头。
又撑了小半个时辰,赤娜台终于醒来,喊醒了小石头,二人过来换班,薛破夜这才与苏玛优去到草堆上歇息。
两人虽然不是紧靠,但距离也不远,闻到苏玛优身上让人荡魂的香味,薛破夜在朦胧之中睡着。
这一夜很平安地度过,那些土匪显然是没有胆量回来。
次日天刚亮,小石头与赤娜台又各自做了米粥和烤肉,四人吃过,整理一番,即便上路。临行前,赤娜台本想一刀一个解决了三名土匪,被薛破夜劝住,这才作罢,丢下三名土匪,径自离开。
三匹马,四个人,再次向北胡大草原赶去。
汉水古渡过去,一路上倒是顺利的很,快马加鞭,到中午时分,已是远远望见麒麟山脉厚重模糊的影子,只是几人也明白,那麒麟山脉看似很近,其实还有很远,要想赶到,那还要大半日的时间。
几人驻马歇息,苏玛优领着赤娜台到附近的林子里打了几只野味回来,就在路边烧烤,吃过之后,几人继续赶路,到黄昏时分,已是靠近了麒麟山脉。
麒麟山脉绵延起伏,就像两头麒麟匍匐在苍茫大地之上,头冲北胡,尾向大楚,两头麒麟之间,那就是天下闻名的麒麟山谷。
或许北胡人和大楚人都说不清麒麟山脉是在何时形成的,老人们提到麒麟山脉,都会加上“很久以前”,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对于麒麟山脉的归属权,那争论的都是相当激烈。
麒麟山脉过去就是北胡大草原,照北胡人的说法,麒麟山脉那是在北胡的疆界,自然属于北胡的地盘,但是楚人却一语反击,古老相传,这处巍峨起伏的山脉叫做“麒麟山脉”,而“麒麟”之语,那是中原地区的吉物,这处山脉以楚语命名,毫无疑问,自然是大楚国的疆土。
争来争去,实际上这处山脉到如今,谁也没有真正能够掌握。
两边是绵延起伏的山脊,而两山之间的麒麟山谷,深邃而宽阔,神秘而奇美,这里面布满了不知何年生出的参天古木和奇葩青藤。
如同蘑菇云般的古树终年苍翠,一眼望不到边,这是极为奇特的现象,或许是因为两边的山脊护住了山谷的气候,又或者是这种古树本就终年苍翠,无论何事,经过此处的行人都会惊叹于上天在此创造的杰作。
来往的行人在这苍翠的大山谷里,已经走出了几条道路,而麒麟山脉的土匪,平日驻扎在麒麟山脊,有了空闲,就在大山谷里游动,伺机抢劫。
大山谷实在太多,土匪虽然人多,却绝对不可能堵尽每一条道路,而苍翠的蘑菇云古树林中,能够通行的道路并不少。
大山谷内空气新鲜,沁人心脾,古树翠木发出的淡淡树香味,让每一个经过的路人都会贪婪地去吸闻着。
在大山谷里,甚至有清澈的小溪潺潺流过,那淅淅沥沥的流水声,为宁静的大山谷增加了无限的生气。
一切本来都很美好,但是古语云:“林深则险多”,在大山谷苍翠美丽的外表下,也确实掩藏着危险,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依靠麒麟山脉生存的土匪们,作为各国通缉的流窜要犯,他们躲在这个地方,每日里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以他人的性命来保证自己能够继续生存下去。
本来汉水古渡和麒麟山脉的土匪并不算得很强盛,加起来不过千把人,但是由于北胡和大楚从未派兵剿灭,所以这些土匪们活的却很是滋润,他们根本不愁没有路人去抢,毕竟北胡和大楚之间的货物流通极不方便,只要能将本国特产运到他国,其中的利润足以让任何稍有胆识的人去冒险。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亘古不变的道理。
商人们组成商队,大的商队就会加强护卫,聘请武艺高超的护卫运送,成本极高,而小商队就只能碰运气了,就像后世的偷渡,堵上一把,成则暴富,败则丧命。
除了这里的匪患,大山谷最具有威胁的,就是生存在这里的毒蛇猛兽了。
连绵起伏上百里的麒麟山脉,大山谷亦是方圆上百里,生存在这古树丛生的大山谷里的凶猛野兽绝不在少数,除了从草原偶尔闯入的草原狼外,这里原始生存着熊狮猎豹,虎蛇豺狼,它们是这片大山谷真正的主人,无论是什么样的人进入大山谷,都会是它们的敌人,它们会以锋利的牙齿和利爪撕破敌人的胸膛。
麒麟山脉的土匪们,有时候也是要忌惮这些野兽的,所以他们不能够随时随地出现在大山谷的任何一个角落抢劫,多少年来,付出数以百计的土匪性命,土匪们也掌握了野兽们大概活动的时间和地段,趁野兽们栖息的时候,活动在野兽不常出没的地段抢劫。
“这里的不少野狼是从我们草原上跑进来的。”苏玛优饶有兴趣地道:“到了冬天,牧人们看好牛羊,野狼们找不到吃的,就会跑到大山谷来,虽然它们害怕雄狮老虎,但是这里也有兔子山鹿,只要运气好,足够它们在冬天吃上好的鲜肉。”
赤娜台也道:“有时候我们没有鲜肉,也会带着弓箭进谷来,打些猎物回去。”
小石头对这处美丽的山谷充满了好奇,问道:“那大楚国有猎人过来吗?他们会不会到这里来打猎?”
“大楚国?”赤娜台撇撇嘴:“大楚国没有这样的勇士,只有我们北胡勇士才有这个胆量,大楚国……嘻嘻,只是有土匪在这里。”
小石头憋红了脸,叫道:“你胡说,你胡说,我们……我们大楚国有的是勇士,那些土匪不也有你们胡人吗?你……!”他气呼呼的,很是气恼。
赤娜台自知失言,有些尴尬,忙道:“小……小石,你别生气,姐姐说错话了。”爽朗地笑道:“大楚国是有勇士的,你和丑石大哥不就是大楚国的勇士吗?”
苏玛优也嘻嘻笑道:“小石,你是男人,和女人一般计较吗?”
小石头苦着脸,回头道:“师傅,你看,她们欺负我。”
薛破夜摸了摸小石头的小脑袋,脸上露出微笑:“小石……嗯,这大楚国和北胡一样,都是有英雄,也都有勇士,无论哪一个族群,他们都会有自己的英雄和勇士。就像我们楚人有好人,也有坏人,北胡也是一样,这是人性而已。”
三人低头沉思,深以为然。
苏玛优与薛破夜的两匹马在狭窄的道路上齐头并进,两边是高大茂盛的古树,行走在古树之下,闻着树香之味,都是说不出的惬意。
“丑石大哥,你见过草原狼吗?”苏玛优问道。
薛破夜摇了摇头,他曾经在电视上看过动物世界,也知道狼类分很多种,但究竟草原狼是什么样子,那还真是不清楚。
“草原狼比普通的野狼要大,而且利牙更长更锋利,力气也比普通的野狼大得多。”苏玛优很有兴致地解释道:“要杀草原狼,下刀子要快要狠,不能和它久斗,人的力气是撑不过它的。”
薛破夜摸着鼻子微笑道:“那你杀过草原狼?”
赤娜台在后面插言道:“苏玛优是我们草原上最有名的女勇士,她十三岁的时候就杀死过草原狼,八年来,死在她手里的草原狼,没有一百头也有八十头。”
薛破夜虽然知道苏玛优在草原上不是普通人,但是听赤娜台这样一说,还是吃了一惊。
他仔细打量了苏玛优几眼,实在想不到这个丰满的姑娘,竟有这样的本事。
苏玛优没有娇柔做作,很爽朗地笑道:“赤娜台没说错,我已经杀了八十三头草原狼,每年都会杀十条草原狼来练功夫。”
“你……你才二十一岁?”薛破夜奇道。
苏玛优的身体已经完全成熟,那丰满的胸,结实浑.圆的大腿,还有雪白紧翘的臀部,都已证明这个北胡姑娘的身体已经完全熟透,就像一个熟透的果子,随时可以采摘,薛破夜知道这个时代的姑娘成熟的不晚,但是拥有这样成熟诱人身段的姑娘才二十一岁,还真是料不到,本以为她早过了二十五岁呢。
苏玛优点了点头,道:“是啊,苏玛优再过两个月,就是二十一岁了。”
薛破夜摸了摸鼻子,正要说什么,便在此时,他的眼角忽然有一道影子一晃,就如同闪电一般,隐约见到那影子自半空中直扑下来。
薛破夜眼角瞥见,只见一头猛兽竟是从蘑菇云古树的树荫中扑了下来,正扑向苏玛优。
不知是男人保护女人的天性,还是薛破夜在这一刻侠义心起,他的身体竟然直向苏玛优扑了过去,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将苏玛优扑下马去,那么苏玛优的性命很有可能瞬间断送在这头怪兽的利爪之下。
苏玛优根本没有意识道怪兽从半空来袭,见薛破夜忽然发疯般扑来,大惊失色,只在电光火石间,薛破夜已经飞越过来,抱住苏玛优丰满的身体,便要摔下马去。
一声凶猛的吼叫,那头怪兽竟是落在马背上,骏马惊嘶间,怪兽长鞭一般的尾巴横里一扫,已经重重打在了薛破夜的右臂之上,薛破夜只觉得自己的右臂一阵剧痛,伴随着“喀嚓”的声响,心知自己的臂骨定是碎裂,忍着剧痛,喝道:“小心。”
这是一头斑斓烈豹,隐藏在古树的茂密树叶之中,见到苏玛优过来,便想攻击,孰知薛破夜的速度竟不输于烈豹,硬是豹口救人,将苏玛优扑下了马。
“师傅!”小石头大惊失色,而赤娜台也是震惊万分,两人都是反应快速,赤娜台抽搐弯刀,蹭身而起,而小石头手中铁扇扇端对准烈豹,扣动机关,“嗖嗖嗖”三声响,三枚寒星俱都打在了烈豹的身上。
只是这三枚毒针击在烈豹身上,却是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半点效果,烈豹依旧迅如雷电地扑向倒在地上的薛破夜和苏玛优。
苏玛优此时醒悟过来,才知道薛破夜又救了自己一命,还来不及多想,见到烈豹扑来,高叫道:“小……小心!”
薛破夜已是感到身后腥风大起,晓得那畜生再次攻来,忍着右臂钻心的剧痛,顺手抽搐箭盒里的几只羽箭,抓在手心,反腿回扫,“砰”的一声,正击在烈豹的脑袋之上。
这一下薛破夜倾尽全力,更有销魂劲气,烈豹惨嗷一声,隐有骨裂之声发出,可是它却丝毫没有退缩,一只利爪已经搭上了薛破夜受伤的右臂,那满是锋利牙齿的大口喷着腥臭的气味,对着薛破夜的脖子就咬了下来。
薛破夜紧咬牙关,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他却异乎残酷般地冷静,手里的几支羽箭以一种人类速度之极限直.插过去,硬是插进了烈豹的口中。
又一声惨嚎,烈豹口腔吃痛,无法再攻,瞬间后退,这一退之间,利爪拉过薛破夜的肩头,衣裳破裂,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绕是薛破夜咬牙忍受,却也忍不住“啊”地叫了一声。
苏玛优反应过来,拔地而起,手里的长鞭已是出手,直抽向烈豹的脑袋,于此同时,赤娜台也是不顾个人安危,矫健的身姿宛若灵燕,手里的弯刀狠狠地砍在了烈豹的身上。
薛破夜肩头剧痛,无力再攻,眼见小石头三人齐攻烈豹,这才靠在大树之下,额头上的汗珠如同雨下,深吸几口气,运起销魂心法,迅速调息。
苏玛优和赤娜台都是草原上的女勇士,烈豹虽然凶猛,二人却毫不畏惧,小石头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三人合击烈豹,那烈豹狂性大发,就在大树下与三人大战。
三匹骏马此时都是扬声高嘶,声音凄厉,显然是恐惧到了极点,但是马匹却都只是在原地来回转圈,并没有跑开,想必是极大的恐惧之下,连跑也没有胆量了。
缠斗之下,惊险连连,烈豹虽然被三人联手打杀的满身是伤,但是有几次也差点伤了三人,好在三人动作都极为敏捷,苏玛优与赤娜台有着极强的战斗经验,而小石头凭借销魂心法的能力,速度奇快,倒是连连避开了险情。
小石头打入烈豹体内的三枚毒针,随着烈豹疯狂的撕咬腾挪,毒性渐渐发作,只过了没多久,烈豹脚步便开始变虚,站立不稳,三人更是猛攻,猛听一声凄厉的嘶吼,赤娜台的弯道已经刺进了烈豹的眼中。
薛破夜微微睁开眼睛,取出寒刃,沉声道:“小……小石,接着……!”将寒刃抛了过去。
小石头飞身接过,拔出刀刃,寒光四起,一阵寒气也直冒出来,小石头心知是宝物,咬紧牙齿,一双眼睛赤红,再次加入战团。
烈豹跌跌撞撞,两只前腿忽地一拐,就要瘫软.下去,它的嘴中还插着数支羽箭,当真是苦不堪言,小石头就像猴子一般,灵巧地扑上烈豹的背部,环住烈豹的脖子,寒刃到处,已是深深刺入了烈豹的喉咙里,寒刃拔出,鲜血直喷,小石头并不止手,就像戳豆腐一般,手里的寒刃一下一下刺进去,鲜血喷的到处都是。
苏玛优上前以长鞭勒住烈豹的脖子,而小石头的寒刃,赤娜台的弯刀,那是毫不留情地在烈豹身上戳出一个又一个血孔,猎豹体内的鲜血,如同喷泉一样,从无数的血孔之中喷溅出来,它毒性发作,虽极力想挣扎,却已是动弹不得,任由三人砍杀,只过了小片刻,便即不再动弹。
三人气喘吁吁,小石头更是扒在烈豹的身上,只觉全身疲软。
苏玛优虽也是筋疲力尽,但是瞧见薛破夜尚在大树下,肩头兀自流血,急忙收起鞭子,快步奔了过去,叫道:“赤娜台,快拿伤药来。”
赤娜台从身上摸出一个小袋子,从里面取出几颗针形叶子,也跑到了薛破夜的身边。
苏玛优是草原儿女,又加上事急从权,也管不得其他,拉开薛破夜的肩头衣襟,见到肩头已是血肉一片,眼圈一红,接过叶子,放在口中嚼咬,而手里也不闲着,拿着绢布擦拭肩头血迹,待叶子嚼碎,敷在了薛破夜的肩头,尔后以布巾包扎了起来。
只是情急之下,她却是没有发现,薛破夜的肩头皮肤光泽健康,与脸上枯黄的肌肤大不相同。
“我又欠你一条命。”苏玛优看着薛破夜,感激道。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五二章 【风中传来的声音】
[更新时间] 03-17 02:49:21 [字数] 5337
薛破夜调息过后,血息渐畅,虽然右臂臂骨微裂,但经过处理包扎,也是好了不少,那叶子药效果甚是不错,敷上之后,痛楚之感大减,有一丝清凉之感。
“我还要你给我找大巫师治病呢。”薛破夜微笑道:“怎么能让你这么容易死去。”
苏玛优见薛破夜笑容温和,心知他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小石头此时已抢了过来,双目赤红,带着哭腔道:“师傅,你……你怎样了?这该死的畜生,我们已经把它杀了。”
“我没事,不必担心。”薛破夜深吸一口气,感觉呼吸顺畅,看来也就是皮肉之伤,臂骨将养一番,也会康复,四周看了看,道:“这头烈豹刚才的叫声,恐怕土匪们已经注意到了,此地不宜久留,大家快收拾一番,速速离开这里。”
几人都知道薛破夜说的有道理,于是扶起薛破夜,上了马。
麒麟大山谷虽然地形复杂,但是苏玛优和赤娜台对这片区域倒颇为熟悉,在茂密深邃的大山谷中前行,考虑到薛破夜的伤势,几人并不图快。
眼见天色渐渐暗下来,离大山谷的出口也不算很远,因为有烈豹的警示,所以几人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谨防突如其来的危险。
薛破夜一路上感觉手臂隐隐作痛,强压住疼痛,一声不吭,这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忽听赤娜台惊喜道:“我们走出大山谷了,前面就是古淄河。”
果然,一阵滑滑的流水声响起,薛破夜提起精神,才发现已经走出了茂密的森林,麒麟山脉陡然变低,那自是出了大山谷,前面不远处,一条长河弯弯曲曲,自东向西绵延而流。
迎面一阵清鲜的风儿吹来,简直让人舒畅到每一个毛细孔,赤娜台和苏玛优都欢呼起来,看到熟悉的草原,这让一路上连遇艰险的她们欢欣鼓舞。
“丑石大哥,过了古淄河,就是草原境地,是古淄部的属地。”苏玛优掩饰不住满脸的笑容:“到了那里,我们就可以歇息一夜,你的伤也好清洗一下。古淄河畔,莽力特老人应该就在这里放牧。”
薛破夜微笑点头,终是顺利到了草原,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只是夜幕降临,整个大草原也笼罩在夜幕之下,一时却也看不出大草原广袤的场景。
“这就是草原?”小石头眨着眼睛问道:“姐姐,怎么看不到灯火啊?”
“小石,这还没进入真正的草原,这是古淄河,是我们草原人的第二条母亲河。”苏玛优便催动马匹,一边指点道:“这里有时候会有骑兵巡逻,不过牧场不在这边,在这里放牧,害怕大山谷里的野兽出来吃牛羊。”
“胡人怕野兽?”
“也不是怕野兽,只是在这里放牧,大山谷的野兽半夜三更说不定就摸过来了。”苏玛优解释道:“那要多费勇士看守,还不如往里面迁徙。好多年前,古淄部就在这里放过牧,被野兽们吃了不少牛羊,还伤了人,所以都往北移了。不过我们胡人,除了放牧外,还有一些人喜欢进山谷打猎,莽力特老人就喜欢进大山谷打猎,他的箭法非常厉害,年轻的时候,一箭就能射死一头大狗熊,现在老了,住在古淄河边放牧,偶尔还会进大山谷。”
“莽力特老人不怕野兽来吃他的牛羊?”小石头眨眼问道,他对很多事情都充满了好奇。
“吃他的牛羊?”苏玛优哈哈笑道:“莽力特老人才不怕呢,他的箭法足够守护他的牛羊。”
几人说话间,已来到古淄河边,苏玛优领着几人找到路口过了河,踏上了北胡草原的疆界,昏暗之中,薛破夜已瞧出草原的大地上,那些嫩草已经钻出了地面,用不了多久,经过了严冬的大草原,会再次披上青色的面纱。
莽力特老人的帐篷在广袤的大草原上,就如同广阔夜空的一颗星辰,发着淡淡的火光,在草原上静静栖息,帐篷外面的圈子里,有着几十头牛羊,还有两匹骏马,帐篷外面两支杆子中间系着一条绳子,上面挂着兽皮和腌肉,这就是莽力特老人的全部家当。
莽力特老人没有子女,只是和他的妻子乌巴赞住在古淄河边,虽已年过六十,但是老人家的身体依然很健康,手脚利落,能拉三百石的大弓,一顿饭能吃一头小羊犊子。
古淄部的人世代居住在古淄河边,虽然厄尔多伦瑙河才是整个北胡最大最宽的母亲河,但是对于古淄部的人来说,厄尔多伦瑙河的地位绝对不会比古淄河高,古淄河才是古淄部胡人的真正母亲河。
虽然古淄部已往北迁徙,离古淄河有了很长的距离,但是莽力特老人对于古淄河的宠爱和留恋表现在他的行动中,他没有跟随族人迁徙,而是留在了古淄河畔。
就像平常一样,莽力特老人忙完一天的事情,正在自己的帐篷里喝着马奶酒,他手里抓着从大山谷打来的獐子肉,正往上面添加作料,在火堆上烤着。
乌巴赞正清理着毛皮,梳洗干净。
这样的日子宁静而悠闲,对于两位老人来说,余生能在这样的惬意生活中度过,实在是最美的事情了。
“莽力特老人,莽力特老人……!“帐外忽然传来轻柔的叫喊声。
莽力特立刻放下手里的烤肉,拿起身边的胡刀,大踏步地走出帐篷,大声叫道:“是谁在叫喊莽力特?莽力特在这里。“他声音洪亮,与他健壮高大的身体很是相配。
“哈哈,莽力特老人,你不认识我们了吗?”欢快的笑声从旁边传过来。
莽力特老人转头去看,只见在昏暗的夜色下,三匹骏马停在帐篷外,前面两匹骏马上,各自坐了一名美丽的北胡姑娘,而两匹马之后是一匹灰色的骏马,虽然不能与健壮的北胡骏马相媲美,但也算是不错的马匹,上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披头散发的丑陋家伙怀中,坐着一个小男孩。
莽力特老人一看到两为北胡姑娘,爽朗的笑声立刻响了起来:“哈哈……,我还以为是什么样的客人半夜三更光临我的帐篷,原来是北胡上最漂亮的两朵鲜花,最勇猛的两位女勇士,我们草原的苏玛优和赤娜台啊!”他将弯刀揣在怀中,双手敞开,迎上前来:“帐篷里有美味的马奶酒,有新鲜的烤肉,我愿意与你们一同分享,我的花朵们。”
他上前将苏玛优和赤娜台一一从马背上抱下来,就像慈爱的爷爷一样,脸上的笑容犹如春风般暖人心。
莽力特来到薛破夜马匹前,单手放在胸前,很礼貌地行了一个礼:“雄鹰来自远方,勇士来自南国,莽力特欢迎远方的客人来草原做客。”他说的是很准确的楚语,这古淄河是大楚国与北胡流通的最前线,莽力特经常与楚人打交道,所以对于楚语,却也颇为精通。
薛破夜急忙下马来,行了一个莽力特老人一样的胡礼,恭敬道:“南国来的客人感谢莽力特老人热情的欢迎,愿成为莽力特老人可以信赖的朋友。”
莽力特哈哈大笑,拉着薛破夜的手:“来来来,我的朋友,马奶酒还是热的,我可以为你们杀一头肥壮的奶。”高声道:“乌巴赞,我的妻子,尊贵客人们的到来,还不能让你出来迎候吗?”
乌巴赞终于出来,只是出来的一霎那,看到苏玛优和赤娜台,眉角一阵跳动,脸色沉了一下,但很快还是勉强露出笑容,屈身道:“欢迎你们,尊贵的客人。”
苏玛优和赤娜台上前一左一右牵着乌巴赞的手,缓声道:“乌巴赞婆婆,你还是这么年轻,我们又见面了。”显得异常亲切。
当下莽力特请了几人进账,知道薛破夜因为相救苏玛优而肩头被烈豹所伤,立刻拿出了伤药,打来清水,苏玛优和赤娜台照顾着帮薛破夜清理伤口,重新包扎。
莽力特老人径自出去,到栅栏里拉出一只最肥的养,杀了招待客人。
小石头看着帐篷内挂着的一张大弓,吐吐舌头道:“师傅,你看这弓,比你那支要大多了。”
薛破夜顺眼瞧去,那挂着的是一张黑色大弓,笑道:“那是三百石的劲弓,可不是谁都能拉得动,我从土匪手里缴获的这只弓,不过是一百石的弓,凑合着用而已。”
苏玛优奇道:“原来丑石大哥还懂得弓箭?”
薛破夜正要说:“还是兀拉赤大哥教我的呢。”猛地想到自己如今可不是薛破夜,而是丑石,摇头微笑道:“练过,说不上懂,这弓箭的门道多得很,要想弄懂,谈何容易。”
乌巴赞小心翼翼地给每个人都倒上了马奶酒,声音带着惊慌,似乎很害怕苏玛优等人:“请客人们品尝我们做出的马奶酒。”
薛破夜端起碗,喝了一口,一股奶香味弥漫在嘴里,而奶香之中,却又有浓浓的酒香味,感慨道:“这才是纯正的马奶酒,草原人果然是智慧啊。”
大家笑了一阵,苏玛优见乌巴赞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担心道:“乌巴赞婆婆,你身体不舒服吗?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乌巴赞一怔,忙摇头道:“没……没有……!”
苏玛优上去牵着乌巴赞的手,柔声道:“乌巴赞婆婆,你要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苏玛优会为你解除烦恼,让你开心起来。”
乌巴赞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神色黯然,坐到了一旁去。
苏玛优叹了口气,回到火堆旁。
她与乌巴赞是以胡语交谈,所以薛破夜与小石头都是听不懂,两人只是看着乌巴赞的表情而已,薛破夜只觉乌巴赞的眼神中似乎带着惊恐之色,显然是隐藏了什么,他自然也不好问,心中暗道:“莫非因为我和小石头是大楚人,所以她不欢迎我们?”只是觉得这个理由成立的可能性是极低的。
莽力特洗剥好肥羊,提着养肉进来,大声笑道:“这是肥美的羊儿,味道很鲜美,希望我的朋友们能够喜欢。”以胡刀切开养肉,每人分了一块,道:“在火上烤肉,如果喜欢我的烤肉,可以交给我,我来烤给你们品尝。”
大家都笑道:“莽力特老人的烤肉功夫一定是最棒的。”都将养肉交给莽力特,有莽力特来烧烤。
莽力特欣然答应,似乎对于大家的信任很满意,除了乌巴赞,大家都坐在火堆旁,饶有兴趣地看莽力特烧烤,莽力特一边烧烤,一边讲解过程,很是耐心,薛破夜和小石头看的听的都很仔细,若是学会草原上的烤肉方法,这日后是有口福了。
等到烤好,大家一品尝,果然是香脆鲜美,纷纷夸赞莽力特的本事。
莽力特哈哈大笑,喝了一大口马奶酒,向苏玛优问道:“苏玛优,草原的花朵,你去大楚国有两个月,是不是学会了很多东西?”
苏玛优正色道:“莽力特老人,中原的繁华,逼我们想像的还要热闹,他们有着大笔的银子,有着我们无法媲美的物产,他们的国力,远在我们北胡之上。”
莽力特很是赞成地道:“是啊,苏玛优,强盛的大楚,他们有着我们无法媲美的物产,很多年前,他们就是仗着强盛的国力,他们的皇帝领兵打到我们草原来,我们草原人团结一心,将他们打了回去,有时候,国力强盛不一定能够打胜仗的。”转头向薛破夜笑道:“我的朋友,我并不是在嘲笑你们,我只是记住了曾经的战争,那个时候,古淄河的河水被鲜血染红,我们胡人,你们楚人,都有无数的尸体在古淄河上漂流,那是很悲惨的事情,所以我们不想再打仗,我希望能和你们楚人做朋友。”
薛破夜伸出手,和莽力特老人握在一起,“丑陋”的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容:“莽力特老人,只要我们心里想着和平,那就会有和平的一天。”
莽力特点头称是,几人吃着烤肉,喝着马奶酒,没过多久,马奶酒便没有了,莽力特兴致很高,他的帐篷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于是转头道:“乌巴赞,我的妻子,你是否可以给我们再拿些醇美的马奶酒来?”忽然发现乌巴赞已经不再帐篷之内,谁也没有注意她什么时候出去了。
莽力特站起身来,笑道:“我的妻子胆子太小了,她年轻的时候可不这样,年轻的时候,她可杀过草原狼。”拍了拍薛破夜没有受伤的肩膀,道:“我的朋友,我去拿酒。”
等到莽力特出了帐篷,薛破夜才憋着嗓子低声问道:“苏玛优,乌巴赞婆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吗?我见她一直心神不安。”
苏玛优也露出疑惑之色:“是啊,我也觉得她有些魂不守舍,可是我问她出了什么事情,她却没有告诉我,嗯,没有事情的,乌巴赞婆婆可是一个很好的人。”
小石头忽然道:“我刚才好像听到马蹄声。”
“什么?”薛破夜看向小石头,皱眉道:“马蹄声?什么马蹄声?”
小石头大口咬了一块烤肉,有滋有味地吃着,含糊不清地道:“刚才乌巴赞婆婆出去的时候,我看到了,只是不知道她出去做什么,随后我仔细听,就听到很轻的马蹄声,我想乌巴赞婆婆可能半夜骑马玩儿去了。”
薛破夜苦笑道:“你说什么胡话,这半夜三更,谁会骑马玩儿,更何况乌巴赞婆婆这么大的年纪,要玩儿也不能这样玩。”
赤娜台微微皱眉,起身道:“我出去看看。”正要出帐,莽力特老人已经皱着眉头走进来,手里提着两袋马奶酒,嘟囔道:“乌巴赞是要做什么呢?半夜三更,她骑马去哪里?可别遇上草原狼。”显得很担心。
赤娜台忙上前接过酒袋,道:“莽力特老人,我出去找一找,可别出了事情。”
莽力特摆手,爽朗笑道:“没有事情,用不了多久,她便要回来的。她的年纪大了,野兽也不会喜欢吃她的肉。”笑声之中,再次将众人的碗里倒上了马奶酒。
草原上的风是不同于中原的风,即使相同的风力,但是因为草原的空旷,大风可以随意肆虐,那呼呼的风声就像幽灵在夜里哭诉。
草原人是不怕这种风声的,但是初来乍到的薛破夜和小石头,虽然胆子不小,听到这种如鬼哭的风声,还是渗得慌。
等到酒足饭饱,乌巴赞还没有回来。
莽力特这下真急了,便骑马出去寻找,薛破夜等人本也要一同找寻,却被莽力特拒绝,在莽力特的心里,乌巴赞忽然离开,已是对客人的不尊重,再让客人们帮着找寻,那么他的脸面可就大大的丢失了,众人知道他的心意,也只得随他去,静坐在帐篷内等候。
莽力特这一去,竟是去了大半个时辰不见回来,小石头竟是扒在薛破夜的腿上,迷迷糊糊中睡着。
“丑石大哥,要不你先歇息,你身上有伤,要修养才行。”苏玛优见莽力特久不回来,终于道:“天一亮,我们就动身。”
“是啊,丑石大哥……!”赤娜台正要说话,却见薛破夜忽然伸手止道:“你们听!”
赤娜台和苏玛优侧着耳朵,仔细聆听,却什么也没听到,苏玛优不由问道:“丑石大哥,你让我们听什么?”
“马蹄声,叫喊声……!”薛破夜眉头紧蹙,他是修习过销魂心法的,五官感觉比普通人强得多,苏玛优和赤娜台没有听到的声音,他却是依稀听到。
在帐外的呼呼风声里,薛破夜似乎听到莽力特老人叫喊声,叫喊声随着风声卷来,颇有些模糊,似乎离得很远。
“……玛优……走……快走……苏玛……快走……!”
声音断断续续,但是薛破夜却从风中的声音里,听出了最重要的意思。
“快走!”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五三章 【金翅汗隶】
[更新时间] 03-18 01:40:05 [字数] 5775
莽力特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进薛破夜的耳朵,那声音里,竟然还带着一丝慌张,薛破夜心里很清楚,莽力特这一生肯定经过很多的危险,普通的危险决不至于让一个意志坚定的北胡老人出现惊慌的情绪,毫无疑问,出大事了。
薛破夜霍地站起身,沉声道:“拿上兵器,上马,准备走。”
小石头一下子被惊醒,揉了揉眼睛,见薛破夜神色阴沉,不由问道:“师傅,怎么了?”
薛破夜左右看了看,只见屋里除了那张莽力特的大弓外,还有一张小型的弓箭,吩咐道:“苏玛优,赤娜台,拿起弓箭,咱们快些接应。”
苏玛优和赤娜台有着草原人特有的敏锐嗅觉,一听薛破夜吩咐,知道事情不妙,毫不犹豫,两人过去,苏玛优拿了大弓和一袋箭,而赤娜台拿了稍小的弓,也拿了一袋箭,挂在肩头,随着薛破夜快步出了帐篷。
薛破夜身上挂着长弓箭袋,低声吩咐道:“小石头,你坐在我的背后。”他是担心待会正面应敌,小石头坐在前面,恐怕会伤着他,如今也不知道来敌是人是兽,但是莽力特的叫喊声越来越近,知道事态危急,虽然臂伤未好,但是莽力特老人遇上麻烦,自然是要出手相助的。
三匹马齐齐向莽力特的声音发出方向奔驰过去,听到声音越来越近,而莽力特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苏玛优,快走,快走,苏玛优……!”
只是几人明明听到这样的叫喊,却是不可能丢下莽力特老人不管的。
骏马飞驰,只是片刻间,就见前面马蹄声响,一骑如飞般驰来,马上坐着二人,前面正是莽力特老人,身后一人紧抱着他,应该就是他的妻子乌巴赞了。
老人见到苏玛优等人迎来,显得很是失望,也很愤怒,大声喝道:“快走,为什么不听我的!”
苏玛优勒住马,大声道:“莽力特老人,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让我们走?”她忽然看到老人身后的乌巴赞,只见乌巴赞软软地扒在莽力特老人的背上,脑袋靠在老人的肩头,而她的背上,却是插着数支羽箭。
苏玛优还来不及多问,就听一阵剧烈的马蹄声从不远处轰隆传来,听那声音,马匹至少在二十匹以上。
莽力特伸手道:“苏玛优,把弓箭给我,将乌巴赞带走,我挡住他们,愿长生天保佑你,我的孩子。”
苏玛优递过长弓和箭袋,眉头紧锁,冷静地问道:“莽力特老人,是谁?来的究竟是谁?”
“是金翅汗隶!”莽力特脸部因为愤怒而扭曲,挂上箭袋,将乌巴赞跑给苏玛优,高声道:“他们又要作恶了,我的孩子,我向你道歉,我的妻子出卖了你们,你们可以随意处置她。”
“出卖我们?”苏玛优圆睁大眼睛。
莽力特沉声道:“金翅汗隶们在等待你的出现,他们要抓住你,而我的妻子,因为惧怕,向他们汇报了你的行踪,如今他们已经追过来了,快走,再也不能耽搁了。”
苏玛优和赤娜台都是一怔,看着乌巴赞,此时的乌巴赞,已是昏死过去,背部染满了殷红的鲜血。
那“隆隆”的马蹄声犹如千军万马一般,声音越来越大,几人甚至看到了那边密密麻麻的火把,正凶猛地向这边赶来。
“不要多说,我们谁也不能挡住他们,这里地势平坦,更不易防守。”薛破夜当机立断道:“莽力特老人,你更不能以寡敌众去迎战,在这一带,你是最熟悉地形的人,也是唯一能够给我们带来希望的人,你快带我们找一个有屏障的地方,至少有活着的希望,否则,这一群追兵一定能够很轻易地在平坦的草原将我们一网打尽。”
莽力特知道薛破夜所说言之有理,立刻道:“随我来。”一催骏马,转而向西奔去,其他人纷纷催马,跟在后面。
追兵已是发现了这一群人的踪迹,呼呼喝喝,犹如狼嚎,几十骑呈扇形追赶。
辽阔的草原上,灰暗的苍穹下,顿时呈现数十骑追赶四骑的景象,人喊马嘶,虽比不得战争时的千军万马,却也极为壮观。
骏马奔驰,莽力特老人虽然年岁已高,但是骑术却是异常的精湛,苏玛优与赤娜台的骑术在这飞驰之间也完全展露出来,虽说薛破夜的骑术在中原地区也算得上是一流,但是与他们相比,很快就显出差距,掉在了后面。
“丑石大哥,你小心伤口。”狂奔之间,苏玛优大声叫喊,这让薛破夜心中一动,想不到这外表看起来爽朗野性的北胡大姑娘,心儿却也细柔。
追兵渐近,马蹄声轰隆,他们乘坐的都是清一色矫健胡马,耐力十足,速度奇快,与薛破夜等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薛破夜只听他们口中用胡语叫喊着什么,具体意思却是听不懂的。
追兵有两骑速度奇快,在队伍最前头,瞧见薛破夜落后,弯弓搭箭,就在飞驰中“嗖嗖”射出几箭来。
这些胡人箭法奇准,只听“嗯”的一声闷哼,小石头的身体便要软倒下去。
“小石头!”薛破夜大吃一惊,大声道:“你怎么了?”
小石头声音无力:“师傅,我……我运气不……不好,好像……好像中箭了……!”
“什么?”薛破夜悔的肠子都青了,先前将小石头放在身后,是为了交战时能保护他,谁知交战变成撤退,一时忘记将小石头换到前面来,这下子反而让小石头中箭了。此等情况下,后有追兵,又不能停下检查伤口,只得咬牙道:“小石头,你趴在马背上,趴下身子,咬牙坚持住。”
小石头“嗯”了一声,趴在了马背上,双手紧紧抓着师傅的衣襟。
赤娜台显然发现这边的状况,停下马,弯弓搭箭,“嗖嗖”连射了两箭,后面两骑连声惨叫,都翻身落下了马背。
莽力特高声道:“快到了,前面有古石林,那里可以依赖巨石作屏障。”
果然,只奔行片刻,前面就出现了一团黑影,就像无数的黑色巨人林立在前方一样,若非莽力特提醒有石林,薛破夜还以为是野兽。
薛破夜受伤的那只手臂返向后面,握着小石头的手臂,大声道:“小石头,不要怕,师傅在这里,前面有石林,不要怕!”
小石头却是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抓着薛破夜的衣襟。
追兵已近,莽力特终于领着大家进了石林之中,这一片石林就像一处巨石阵一般,巨石林立,纵横交错,而且占地面积极广,就连薛破夜乍看此林,也是有些吃惊,实在想不到广阔草原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石阵。
“丑石大哥,你照顾小石头和乌巴赞,莽力特老人,赤娜台,我们应敌。”苏玛优进入石林,翻身下马,果断地吩咐道,此时真正显示出一个女勇士的冷静和果断。
薛破夜抱下小石头,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只见他的脊椎处,一支羽箭深入其内,而小石头的脸色也是异常的难看,呼吸很是虚弱。
薛破夜抱住小石头的小脑袋:“小石头,你不要吓师傅,咱们一起来草原,就得一起回去,你要像男子汉一样,要坚强。”两眼泛红。
小石头微微睁开眼睛,脸上带笑:“一起……回去……!”脸上肌肉微微抽搐,显然是脊椎的疼痛让他很是难忍。
石林就像迷宫,敌人虽然人多,一时却也占不了太大的上风,纷纷从马上下来,手拿长弓。
这是一群身着皮甲头戴铁盔的北胡武士,清一色高大威猛,这群人的协调性极为默契,一名盔甲插着羽毛的武士一挥手,将近三十名武士立刻分散开来,呈扇形进入石林,准备围歼苏玛优等人。
薛破夜这边,小石头中箭,已算不得上战斗力,而自己右臂受伤,要算也只能算半个战斗力,而且还要照顾全无战斗力的乌巴赞和小石头,也就是说,这边只有一个老人和两个姑娘是有生战斗力,要对付将近三十名北胡强壮的武士。
若非有石林迷宫作屏障,饶是薛破夜和小石头都有奇功在身,恐怕也要全军覆没。
薛破夜靠在巨石上,看着奄奄一息的小石头,自己此时却无能为力,心如刀割,深深地自责充斥内心,他的身体因为伤心而颤.抖。
连番惨叫声传过来,那些声音很清晰,都不是女人的叫声,这样说明在这一轮的对攻中,两个女人和一个经验老道的老人占了上风。
一阵惨叫过后,一切似乎都宁静下来。
苏玛优终于带着弓箭回来,神情异常的凝重,先看了看小石头的伤势,安慰道:“丑石大哥,没有伤中要害,不会有事的。”
薛破夜苦笑着摇了摇头,问道:“情况怎么样?这些究竟是什么人?”
苏玛优坐在薛破夜对面,漂亮的脸上满是愧疚:“丑石大哥,是我连累了你们,苏玛优向你说对不起了。”
“金翅汗隶?”薛破夜缓缓道:“他们为什么要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苏玛优看着薛破夜,真诚地道:“丑石大哥,苏玛优不是有心隐瞒,我是想,你到了草原,迟早会知道我的身份。我……我是鹰突帅的姑姑!”
“鹰突帅的姑姑?”薛破夜大吃一惊。
苏玛优点头道:“我是鹰突帅父亲最小的妹妹。”
“那鹰突帅多大年纪?”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竟然是鹰突帅的姑姑,薛破夜的脸色就像嘴里含了大鸭蛋一样惊奇。
苏玛优道:“我虽然是鹰突帅的姑姑,但是我的年纪,比鹰突帅小很多。”
“该是如此。”薛破夜微微点头,他可不敢置信,草原上第一号勇士,纵横草原的第一实权人物,会是一个小孩子,幸好苏玛优给了他否定的回答。
他在这一瞬间,脑中想到了许多,但是最为重要的,却是“刺杀鹰突帅”这个字眼,有时候上天就是这样巧妙,自己本还担心如何找寻鹰突帅的踪迹,但是想不到尚未踏入草原之时,就有一个引路人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他的眼神颇为怪异,打量了苏玛优两眼,心中却是一震:“难道我真要利用这个真诚的姑娘达到刺杀鹰突帅的目的?”
想到要欺骗这样一个对自己极为真诚的姑娘,薛破夜心里忽然生出一丝罪恶感,不过这种罪恶感很快就释然,毕竟只有刺杀鹰突帅,才能让北胡反楚势力得到重创,北胡的内部权力斗争会重新洗牌,如此一来,大楚的百姓便可免于刀兵之祸了。
自己终归是中原楚人,只能为大楚的利益考虑,而这一类政治暗杀,本身就是阴谋,中间所存在的利用因素,那是无法避免的。
只是这一切若要顺利实现,首先要逃过这次的追杀。
“半年前,谷里汗王归天,豹突帅发动叛变,领着克列部族人,欲要占领王庭,重开盟会,自立为汗王,只是他的阴谋,被鹰突帅联合虎突帅以及狼突帅合力瓦解,豹突帅自己也被斩杀。”苏玛优凝视着薛破夜,在这面临死亡的时刻,苏玛优觉得自己不应该再隐瞒薛破夜,应该更坦诚:“豹突帅一死,克列部残兵也就归降汗王,纳军整编。”
薛破夜皱着眉头,他当然听出了其中的意思,问道:“金翅汗隶与豹突帅有关系?”
“他们是豹突帅的近身护军,是克列部最精锐的骑兵勇士,弓马娴熟,身强体壮,是专责保护豹突帅的武士。”苏玛优脸上带着愤怒:“只是他们保护的主人已经死去,他们阴魂不散,依旧游荡在草原上,声称要为他们的主人报仇,要杀了鹰突帅,鹰突帅数次派人围剿,虽然剿杀了大部分的金翅汗隶,但还是有小部分逃过了围剿。”
薛破夜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你是说,这些人是想抓住你,作为要挟鹰突帅的条件?”
“他们没有本事真正对鹰突帅形成威胁,更没有机会真正刺杀鹰突帅,只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实现他们的阴谋。”苏玛优恨恨地道:“再中原的时候,我和赤娜台几次碰到刺客暗杀,一直没用清楚对方的来历,如今想来,定是金翅汗隶们得知了我和赤娜台的行踪,派人追去了中原,这……这真是可恨。他们是想抓住我,然后以我作为条件,向鹰突帅交换无礼的条件,甚至要逼迫鹰突帅交出手中的权力,鹰突帅若是答应,必定蒙受巨大的损失,若是不答应,也会落下一个不仁的罪名,所以不论怎样,即使是死,我也不能落入他们的手中。”
她的声音异常坚决,脸上更是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坚定,薛破夜看在眼里,心中钦佩,苦笑道:“苏玛优,汉水古渡是土匪阻你,麒麟大山谷是烈豹阻你,想不到来到草原,这金翅汗隶又要阻你,看来你的麻烦真是不少啊。”
苏玛优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丑石大哥,若不是一路上有你出手相助,苏玛优恐怕是见不到草原了。”
正在此时,两道身影快步过来,薛破夜和苏玛优警觉起来,却听赤娜台的声音道:“是我们。”
赤娜台和莽力特老人一起过来,就听赤娜台道:“这石林真是奇怪,差点找不到你们了,就像迷宫一样。”
苏玛优低声问道:“金翅汗隶们怎么样?他们摸进来没有?”
赤娜台立刻道:“我和莽力特老人射杀了他们六七人,他们已经退出石林了。”由衷赞叹道:“莽力特老人的箭法真是神奇,在这黑乎乎的夜里,竟然也能射一箭中一箭。”
莽力特老人走到乌巴赞身边,看见她兀自昏迷,冷哼一声,拔出刀,沉声道:“苏玛优,乌巴赞出卖了你们,只要你一句话,我的刀刃便会刺穿她的胸膛,用她的鲜血来洗刷她的罪过。”
苏玛优站起身来,神情严肃:“莽力特老人,放下你的刀子,男人的刀子,不应该对准女人,更不应该对准自己的妻子。”
莽力特老人自责道:“可是……可是她出卖了你们……!”老人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中,在黑暗中看去,异常恐怖。
“她这样做,自有她的原因。”苏玛优缓缓道,神色平静:“苏玛优虽然年轻,但是我明白乌巴赞的心意,她也许并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莽力特老人你。”她看了乌巴赞一眼,缓缓道:“金翅汗隶是草原上的恶兽,他们跟随豹突帅的时候,就做出了无数比禽兽还不如的事情,如今豹突帅死去,他们更是肆无忌惮,成了草原上的毒瘤。他们这一次既然有心对付我,自然通知过古淄部的人,谁若发现我的踪迹,必须汇报,否则会将灾难加在你们的身上,而乌巴赞,肯定也接受过这样的威胁。”
莽力特无力地坐在地上,摇头道:“这一阵子她的精神很不好,可是我一直没有询问原因,现在看来,是金翅汗隶给她的心里压上了石头。”
“你们古淄部一直是克烈部的下旗,多少年来,世受克烈部的欺压,在古淄部的人们心中,天长日久,对克烈部也就有了畏惧之心,而乌巴赞自然也不会例外,这一片草域,虽是古淄部所有,但真正的统治者,却是克烈部,克烈部的金翅汗隶们发下命令来,乌巴赞又怎么敢违抗。”苏玛优洞察其原因,声音很温和:“我既然来了,乌巴赞不去汇报,一旦被金翅汗隶们知道,一定会杀了你们,乌巴赞或许不怕死,但是她害怕你受到伤害,所以才偷偷地禀报了我的行踪,我……能够原谅她,因为她只是为了自己的爱人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苏玛优,我的孩子。”莽力特感激道:“你不但有花儿一样的容貌,有男人一样的坚韧,更有一颗大海一样宽阔的心,莽力特感激你的谅解。”
苏玛优轻声道:“莽力特老人,快看看乌巴赞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莽力特抱起乌巴赞,沉默不语,过了一阵子,才附耳对乌巴赞说着什么,众人只听得声音轻柔,也不知说些什么,片刻之后,莽力特才放下乌巴赞的身体,声音沉重:“乌巴赞被长生天带走了,她可以去天堂,因为我告诉她,我们美丽的苏玛优,已经原谅了她。”
众人一阵黯然,纷纷起身,对乌巴赞的遗体鞠躬。
“金翅汗隶们退出去,究竟有什么目的?”苏玛优仰望夜空,蹙眉沉思。
薛破夜探了探小石头的鼻息,发现温热依旧,只是呼吸不是很均匀,想来一时半会没有姓名之卫,但是时间长了,恐怕就支持不住了。他听见苏玛优仰天自语,于是嘶哑着声音道:“等天亮!”
“等天亮?”
“不错。”薛破夜冷笑道:“你们三个箭法了得,他们夜入石林,伤亡不轻,更加上夜里看不清方位,他们人虽多,却不一定有利。但是只要天一亮,石林的布局再复杂,他们也会轻易地辨别敌我,判断方位,那个时候他们再来对付我们,可就容易得多了。”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五四章 【夜突】
[更新时间] 03-19 01:36:51 [字数] 5489
莽力特老人声音已经冷静下来,道:“好朋友说的不错,他们现在不进来,是忌惮我们的弓箭,只要等到天亮,他们就能够分清敌我,攻进石林了。”
苏玛优眉头紧蹙,咬牙道:“那可怎么办?难道我们就等着他们天亮再攻进来?”
“当然不行。”薛破夜冷声道:“那个时候,他们可就是真正的瓮中捉鳖了。嘿嘿,他们既然不进来,难道我们就不能出去?”
“出去?”
“不错。他们肯定以为我们力量薄弱,不敢出去,所以一定会放松警惕,我们何不趁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薛破夜攥着拳头,眼睛微眯。
赤娜台眨了眨眼睛,道:“丑石大哥,他们人多势众,即使……即使没有防备,我们也不是他们的敌手啊。”
薛破夜摆手道:“你放心,我心里计算过,他们这些人,不超过三十人,要想天亮围歼我们,必定在石林四面都安排人守护,这样一来,每一面的人数不会超过八名,我们这里四个人能打,悄无声息地干掉一面,然后偷偷离开,他们也未必知道。”
苏玛优微一沉思,终于道:“丑石大哥的计划虽然很危险,但却也是一个好法子,总比等着天亮让他们进来杀要好。”
赤娜台拔出弯刀,起身道:“我去看看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兵力如何分配。”
苏玛优也起身道:“我陪你去。”当下二人趁着黑夜,悄无声息地去打探情况。
莽力特见小石头依旧侧躺在地上,背上的羽箭还没有拔出,急忙上前来,撕开小石头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伤口,才低声道:“我的朋友,你徒弟的箭伤很严重,羽箭再不拔出来,恐怕会死。”
薛破夜心中一酸,急忙抱拳道:“莽力特老人,你有什么法子吗?”
莽力特沉默一下,终于道:“我以前在战场上,也帮助自己的兄弟拔过箭,只是有的拔出来便死了,也有活下去的,所以我不能保证我一定能够好好的拔出来,这……有风险。”顿了顿,摇摇头:“还是拔出来吧,不拔出来,血会流感的,人也会死,拔出来,还有生还的希望。”
薛破夜轻轻抚摸着小石头的已经发白的脸庞,沉吟片刻,一咬牙,道:“那就有劳莽力特老人了。”
莽力特知道这种事情,那是越快越好,不能耽搁,取出刀具,撸起衣袖,深深吸了口气,便开始为小石头取箭。
他手脚利落,薛破夜看的却是有些心惊,瞧见小石头嫩嫩的肉儿被剜开,没有任何消毒措施,还真是担心小石头会受到病毒感染,只是如今连性命都不敢保证,哪里还能找到药物消毒。
莽力特的速度很快,取出箭后,拿起酒袋子,以酒水冲洗伤口处,小石头昏迷之中,仍是痛的哼出声来,薛破夜急忙和莽力特一起,用布巾将小石头的伤口处包扎起来。
包扎完成,莽力特又从身上取出一块弹珠般黑色的小球丸,道:“好朋友,这是我当年立下战功时,大巫师赐给我的神药,它可以凝结人的灵魂,让人在重伤之后,依旧可以多活三日。你的徒弟现在情况很糟糕,箭杆取出来,并不代表他安然无事,他吃下这颗神药,还要在三日之内赶到大巫师那里接受大巫师的赐福才能够活下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薛破夜看着那颗药丸,知道所谓的“神药”“凝结人的灵魂”必定是假的,但是能够延气倒很有可能是真的,里面定然包含了珍稀药物,拱手道:“莽力特老人,谢谢你对我们无私的帮助,你的恩情,我和小石头一定会记在心里。”
莽力特摆了摆手,叹道:“是乌巴赞连累了你们,这只是我的补偿。”将药丸塞进小石头的嘴中,托住他的下颚,忽然一拖,那颗药丸便进入了小石头的口腔之中。
莽力特这才轻轻将小石头侧放下,起身道:“好朋友,长生天一定会保佑他安然无恙的。”
薛破夜苦笑着点了点头,左右看了看,见到苏玛优和赤娜台还没有回来,皱眉道:“她们怎么还没有回来?”
莽力特摆手道:“不要急,她们是聪明的孩子,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这一点,薛破夜却是很相信的,经常与草原狼打交道的她们,自我保护意识一定是很强的,而且她们对于北胡武士的作战风格极为了解,再加上两人也算得上是北胡中战斗力极强的姑娘,要想抓到她二人,对于那群金翅汗隶来说,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
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胳膊,虽然还是隐隐作疼,但是经过这一阵子的修养,感觉已经好了不少,薛破夜抬头望天,黑色的夜空一片昏暗,甚至看不到几颗若隐若现的星星。
他看着旁边斑驳的巨石,问道:“莽力特老人,这片石林怎会出现在草原上?草原似乎并不兴盛这样的东西。”
莽力特因为乌巴赞的死去,心里很是伤感,听到薛破夜问话,还是回答道:“这不是我们的东西,是当年你们中原人留下的。“
“中原人?”
“是的。”老人遥想当年,摇头道:“其实我也记不清这石林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了,好像是很早之前,中原人进攻北胡时留下的,哎,很多年前的事情,只有它们还在这里提醒我们战争每一日都有可能发生。”
薛破夜伸手摸了摸巨石,入手冰凉,无言沧桑。
脚步声响,苏玛优和赤娜台终于回来,黑暗中也看不清二人的表情,只听苏玛优过来低声道:“丑石大哥,你说的真不错,金翅汗隶们兵分四面,都生起火堆,在等着天亮哩。”
薛破夜皱起眉头,问道:“有没有睡觉的?”
“都没有睡觉。”苏玛优很肯定地道:“他们在喝酒吃肉,兴趣很高,似乎把我们当成进了陷阱的猎物,一等天亮就进来取猎。”
“看清四面的人数没有?”薛破夜皱眉问道。
苏玛优点头道:“我们都仔细看清了,南边的人数最少,只有五个人,北面最多,有九个人,不过那头插金羽的汗隶长亲自守在南边,人数虽少,不过恐怕是最强大的。”
薛破夜沉吟片刻,又抬头看了看天,此时昏暗的苍穹已渐有起色,本来黑重重的天幕似乎透着淡淡的光亮,虽然没有钟表,但是他也知道,这离天亮是越来越近了。
“从南突!”薛破夜缓缓道:“他们最强,我们若是击破他们,反而能震慑其他人。”
苏玛优摇头道:“这群金翅汗隶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向来不畏生死,恐怕是吓不到的。”
薛破夜正色道:“那名汗隶长是这群人的头子,负责协调指挥这群人,我们只要能杀了他,对他们的协调组织定然产生影响,他们一乱,我们就更有机会了。不过最好的结果,是我们偷偷地解决南边的五个人,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样才能甩掉这些人。”
“要想偷偷解决,恐怕很难,他们只要稍微发现我们的动静,便会发出信号,其他三面的金翅汗隶们必定围攻过来支援。”苏玛优语气平静,在这种严峻时刻,这位北胡姑娘始终保持着冷静的心态,完全没有平时的泼辣野性。
薛破夜抚摸着自己的鼻子,这确实是一个问题,若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悄无声息地解决那五名武士,那自然是大大的好事,也能转危为安,但是只要五人中有一人发出求救信号,其他三面的敌人会在三分钟之内便可赶到,那时可就是大祸临头了。
一对一而言,若是健康的薛破夜,他完全有自信对付这批金翅汗隶中的任何一个人,但是如今手臂有伤,那可就不一定了。
这批金翅汗隶都是北胡最精锐的武士,反应力和战斗力都不是普通胡人可以比拟的,几十名金翅汗隶在一起,那可是让人恐怖的力量,至少对现在的薛破夜苏玛优等人来说,这群人的综合实力远胜己方。
“汗隶长交给我对付!”薛破夜缓缓道:“你们有把握击杀其他四人吗?”
苏玛优点头道:“苏玛优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杀掉一人,赤娜台也可以,不过就算这样,那还……!”
“剩下的两个,我莽力特来做。”莽力特终于说话了:“我的弓箭可以射杀一个,另一个,我可以用锋利的刀子刺穿他的胸膛,我的妻子是被他们所害,所以愤怒能够让我杀死他们。”
薛破夜轻轻拍了拍莽力特的肩膀,安慰道:“莽力特老人,你的本事,我是完全相信的,只是要在一瞬间杀死两个人,而且还是两名金翅汗隶,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莽力特平静地道:“我的朋友,莽力特已经想了很久,想出了一个很好的办法,这个办法如果成功,你们都会安全。”
几人都看向莽力特,不知他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法子。
莽力特缓缓道:“我的法子很简单,以我们的力量,出其不意地攻击那五人,他们一定是预料不到,所以我们有很大的把握将他们杀死,但是若想不惊动其他人,我想是非常困难的。所以我们必须要有一个人去引开其他人。”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还没有听明白莽力特的意思。
莽力特哈哈大笑,道:“算了,你们会明白的。”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我们走吧!”说完,他径自过去抱起乌巴赞的尸体,将她牢牢地绑在一匹马背上,那却是赤娜台先前骑的骏马,之后他又牵过了自己的马,两只缰绳都拿在手里,高大的身体如同石头般站立片刻,终于道:“孩子们,愿长生天保佑我们!”率先牵着两匹骏马向南边走去。
“莽力特老人要做什么?”赤娜台一脸迷惑。
苏玛优抽出皮鞭,道:“怎么快跟上。”看了小石头一眼,问道:“丑石大哥,那小石头怎么办?”
薛破夜想了想,抱起小石头,道:“咱们走。”
几人快步跟上莽力特,石阵内巨石林立,莽力特却是走得极为顺畅,显然他平日就不少来此处,对这石阵很是熟悉。
东拐西拐,穿过一重又一重巨石,就见莽力特的步子慢了下来。
薛破夜回头看了看苏玛优二人,见她二人一人牵着一匹马,显然是一等击杀敌人,便立刻飞马离开这里。他只是奇怪,莽力特为何要牵着两匹马,而且还要降乌巴赞的尸体绑在马背上。
“他们在那里。”莽力特终于停下了步子,薛破夜轻手轻脚地上前,只见前面不远处传来火光,已是到了巨石阵的外层,远处的点着火堆,几名金翅汗隶正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用胡语大声说着薛破夜听不懂的话。
苏玛优轻声道:“他们在说,一等天亮,就进石阵抓住我们,然后用我要挟鹰突帅放弃权利,将手中的权力交给克列部。”
金翅汗隶们离石阵这边颇有一段距离,似乎是害怕苏玛优等人躲在石阵里放冷箭,所以所处的方位已经超出了射程。
薛破夜轻轻放下小石头,低声道:“趁着夜黑,我们偷偷接近过去,到了近处,必须立刻出击,务求一击必中,不让他们有机会求援。”
几人都点头,拿上兵器,悄无声息地出了石阵,身体贴着草地,匍匐前进,向金翅汗隶们靠近过去。
包括薛破夜在内,都是经过生死凶险时刻,所以此时此刻,都能保持冷静的心态,紧握兵器,四人呈扇形向金翅汗隶们摸过去。
“那是什么?”眼见便要接近金翅汗隶们,一人忽然大声叫道,却是发现了这边的动静。
金翅汗隶们曾经是豹突帅的护军卫兵,警觉性向来极强,薛破夜等人虽然极尽小心,却依旧被他们发现,而发现他们的,正是汗隶长。
就在此时,所有人只见到薛破夜的身体就像流星一样,从地上忽地窜起,疯狂地扑向了汗隶长,那种速度简直超出了人类的极限。
汗隶长显然是惊呆了,那些金翅汗隶们更是无法反应过来,眼见薛破夜直扑到汗隶长的身前,于此同时,地面上“腾腾腾”又是三道人影拔地而起,目标各对着金翅汗隶们。
“噗!”
一声闷响,薛破夜没有受伤的左手已经出击,手中的寒刃正刺中目瞪口呆的汗隶长身体。
这只是一眨眼的事情,事出突然,汗隶长根本没又想到这几个家伙胆大包天,竟然敢反过来偷袭金翅汗隶们,更是没有闪避的机会,心脏便被薛破夜刺穿。
汗隶长狂吼一声,只是声音还没有喊出来,薛破夜的寒刃已经再次刺入他的口中。
汗隶长立刻感觉到自己的屎尿在这一瞬间全部喷涌出来,而这也是他最后感受到的东西,原来死是这样一种味道。
汗隶长尸体倒下去的一瞬间,苏玛优的长鞭已经卷住了一名武士的脖子,而赤娜台的弯刀砍在了一名武士的脖子上,那名武士竟在临死前,手里的胡刀也砍在了赤娜台的腿上。
他终究是精锐的金翅汗隶,即使是死,也会攻出最后一招。
莽力特的箭法确实很准,薛破夜扑向汗隶长的时候,他已经在瞬间弯弓搭箭,“咻”地一声响,“噗”地一声,羽箭正中一名武士的咽喉,他哼也没哼一声,轰然倒地,射出一箭之后,莽力特的身体依旧没有停顿,他知道第一箭能射中的人,那是出其不意,再要射另一人,那人肯定是有防备了。
果然,另一名金翅汗隶就地一滚,手里的胡刀已经亮了出来,虽然有空隙时间,那人却似乎忘记了求援,只是凶狠地反扑向莽力特。
莽力特老当益壮,虽是胡人勇士中的金翅汗隶,老人家却依旧没有畏惧,一瞬间也拔出了腰间的弯刀,迎上前去,临头便向金翅汗隶砍了下去。
金翅汗隶挥刀迎上,“跄踉”一声,两把胡刀撞击在一起,火星四溅。
薛破夜解决汗隶长,拔出寒刃,瞧见莽力特与金翅汗隶交手,虽然知道胡人讲究一对一的决斗,厌恶以多攻少,但是此时此刻,乃是特别时期,特别时期自然管不了那许多,飞身再次扑向了那名金翅汗隶,他的右臂伤口已经渗出血水来,他却浑然不知。
苏玛优的长鞭力气十足,一拉一扯之间,那名武士的脖子已经断了,软软耷拉下去,身体也瘫软了下去,只有出的气,再无进的气。
赤娜台虽然也被金翅汗隶砍中了右腿,但她的刀刃却是看在对方的脖子上,她伤腿,对方丢命。
与莽力特对攻的金翅汗隶见到薛破夜快速扑来,很快明白自己所处的形式,竟是后跃一步,挡住莽力特的胡刀之时,已经摘下了腰间的牛角号。
“不能让他吹号!”薛破夜厉声道。
他的速度很快,快到莽力特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形,已经窜到金翅汗隶的身前,手里的寒刃直刺金翅汗隶的心脏。
金翅汗隶狂吼一声,一手提刀砍下,另一只手将手里的号角放在了嘴边。
“噗!”
薛破夜的寒刃刺入了金翅汗隶的心脏,于此同时,号角“呜呜……”的声音响起,那是金翅汗隶临死前吐出的残气,这股残气终于发出了信号。
薛破夜咬牙道:“不好,我们快走!”
莽力特却沉声道:“快,你们快进石林,不要出来,我的孩子们,快去。”说完,右手两指放入口中,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他那匹骏马立刻从石林中飞奔出来,而赤娜台的骏马与他的马匹连在一起,也跟着出来。
很快,薛破夜等人就听到两边传来的马蹄声,显然是其他三面的金翅汗隶们听到求援信号,纷纷来支援。
莽力特翻身上马,哈哈笑道:“我人老了,骑马的功夫却没丢下!”什么也不多说,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向南疾奔,而赤娜台的骏马连在一起,背着乌巴赞的尸体,飞驰而去。
“快回石林!”苏玛优背起赤娜台,向石林内狂奔过去,薛破夜一时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关窍,听苏玛优声音严峻,只得跟在她身后,飞奔回到了石林。
刚入石林,支援过来的金翅汗隶们便已到达,人喊马嘶,在火堆旁聚集。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五五章 【融血】
[更新时间] 03-20 04:32:02 [字数] 5437
金翅汗隶们并没有在火堆边商议太久,仅仅是几个人凑在一起,大声嚷嚷,满嘴胡语,有人指着莽力特远去的方向,于是金翅汗隶们再不犹豫,纷纷催马,向南边驰马追去。
他们当然想不到,苏玛优等人不但没有走,反而还是躲在石阵之中,在他们看来,连守备的金翅汗隶们都被杀死,苏玛优等人岂有不走之理,是以毫不犹豫地纷纷追去,谁也没有注意到石阵之中依旧躲着人。
薛破夜这个时候,终于明白了莽力特老人的心思,他先前说“要有一个人引走金翅汗隶们”,薛破夜一时还没明白其中的意思,莽力特也没有接着说下去,如今看来,莽力特老人自己却主动去做这个引走金翅汗隶们的诱饵。
“莽力特老人,愿长生天保佑你!”苏玛优和赤娜台单手放在胸前,目视远方,祈祷道。
薛破夜远视着南边,莽力特老人十有八九是不能活了,这个老人舍却了自己的性命,却为几名年轻人能逃脱死亡创造了机会。
单手放在胸前,身体微躬,薛破夜表达了对老人的尊敬。
“我们快走,他们一旦发现自己追错了,很快就会回来的。”薛破夜抱起小石头,虽然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但还是翻身上马,他的脸上已经满是豆大的汗水,肩骨的疼痛已经让他的身体直冒冷汗。
“丑石大哥,你的肩……出血了!”苏玛优终于发现薛破夜的伤势:“我们……我们先包扎一下……!”
薛破夜摇头道:“快上马,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苏玛优和赤娜台心里自然也明白,金翅汗隶们若是追上莽力特,发现自己上当,必定会反过头来追杀,莽力特为大家争取的就是逃生的机会和时间,浪费时间就是在浪费莽力特的生命价值,再不犹豫,二人共骑一马,出了石阵,径自往北边疾奔。
包括薛破夜在内,此时所有的思想只是往前奔,往前奔,继续往前奔……!
也不知过了多久,在马背上几乎睡着的薛破夜耳中忽然传来又一阵马蹄上,他勉强睁开眼睛,只见前面天色已经露出了曙光,尚不是十分明亮清晰的面前,黑乎乎的一片,铁马金戈,竟是一大群北胡武士。
“妈的!”薛破夜心中嘟囔:“这下子死定了。”
在他看来,这一群北胡武士定然是折而复返的金翅汗隶们追了上来,自己现在是筋疲力尽,不但身体状态已经差到极点,就连脑中反应也是颇为模糊混乱,要想对付这一群人,那已是万万不能了。
紧抱着小石头,发觉小石头的身体已经有些发凉,心中一震,但迅即苦笑,心中暗道:“小石头,咱师徒俩看来是要死在这北胡大草原了,师傅连累了你,回头给你道歉。”
忽听苏玛优声音道:“丑石大哥,这是弘吉拉部的武士,是自己人!”
“自己人?”薛破夜长长舒了口气:“终于能歇一歇了。”
……
……
弘吉拉部是北胡数十个部落中比较大的一个,与巴尔虎特部相邻,两部落关系向来很好,属于北胡内部的同盟,也正是这种密切的同盟关系,在素来争杀内乱不断的北胡大草原,这两部落互相依存,才不至于被其他部落兼并吞灭,北胡大草原从最开始的上百个大小部落兼并到如今的三十多个部落,弘吉拉部和巴尔虎特部能够存活下来,除了部落本身的实力,两个部落互结同盟也是至关重要的原因。
北胡草原长期的内乱,结盟与对立时有发生,今日是同盟,明日很有可能因为某种原因而形成敌对关系的部落也是比比就是,像巴尔虎特部与弘吉拉部长期的生死同盟,在北胡大草原上却是一个异数,所以两个部落的牧民们也是极为自豪,因为他们觉得,整个北胡草原,这两个部落的人们是最有信义的。
时至今日,弘吉拉部已经成为了草原上最有势力的部落之一,原因之一,是因为他们的部落有一位草原神权人物------大巫师!
草原人信奉长生天,在他们心里,长生天就是无所不能的神,而神在人间的代言人,就是“巫教”的大巫师。
大巫师有能力与长生天交谈,能够得到长生天的预示,所以大巫师的身份,在草原人的心目中绝对不比可汗弱。
每一任可汗登基,那都需要大巫师的赐福,否则没有“巫教”大巫师的赐福,可汗就不能算是真正的可汗,因为大巫师代表的是长生天,得到大巫师的赐福,也就是得到了长生天的认可。
北胡“巫教”盛行,巫教教众称为巫徒,巫徒在草原上是极其神秘的势力,他们自幼便被送入巫教总坛的巫坛,献身于长生天,为长生天服务,草原人无论婚庆,丧葬,出征,祈福,都要有巫徒们的参与,因为如果没有巫徒的参与,大家就会以为这些事情没有长生天的祝福,那是不吉利的。
巫徒们的首领,就是大巫师。
每一任大巫师,都是从巫徒中选择出来,他们选择大巫师的过程很复杂,也很神秘,普通人根本无法窥透其中的奥秘,但是有一点却可以肯定,一旦成为大巫师,成为长生天的代言人,他的权势将达到顶峰,即使是英那罗部的草原可汗,那也需要大巫师的祈福才能顺利担任下去。
当然,每一任的大巫师都不会真正地去反对可汗,毕竟可汗是草原之王,真正的王者,若是得罪了强横野蛮的可汗,巫教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一种利益的结合而已。
弘吉拉部的武士们碰上赤娜台和苏玛优,齐齐下马行礼,大家都看出薛破夜等人身上带伤,赤娜台的腿上也只是随意包扎了一下,便有人就近接来了牛车,薛破夜等人俱都躺在牛车上休息,而弘吉拉部武士们护卫着牛车,浩浩荡荡地返回弘吉拉部驻地。
弘吉拉草原并不是北胡最肥沃的草地,但是却是水源最多的地方,厄尔多伦瑙河从弘吉拉草原流过,除了这条宽阔如玉带般的场合,北胡草原最大的湖泊帕伦多湖也座落在弘吉拉草原上,宽阔的帕伦多湖方圆二十多里,美丽而幽静,弘吉拉部的营帐就散落在帕伦多湖四周,一个又一个帐篷就如同夜空中的繁星,点缀在已经冒出青草芽儿的大草原上。
牧民们的帐篷是灰色的,而部落首领们的帐篷却是天蓝色的,平日里只有少量的部落骑兵巡视地界,大部分的牧民们都是在忙着为牛羊们准备饮食。
牛羊是他们的生命,到了冬天,草原一片苍茫,牧人们拿出早就预备的草料喂食。
如今春暖花开,草儿已经探出头来,牧人们已经开始放马牧羊,让他们松活松活筋骨。真正的草原生活即将到来,弘吉拉部营地方圆几十里内,都分散着牧民们的身影。
弘吉拉武士能碰上苏玛优等人,那是因为得到了消息,听说豹突帅残余势力金翅汗隶在古淄部草原一带活动,所以奉了命令,派出五十多名弘吉拉骑兵前去剿杀,谁知道没碰上金翅汗隶,却是碰上了筋疲力尽的薛破夜一行人。
牛车在草原缓缓而行,到达弘吉拉营地时,牧民们见到苏玛优与赤娜台,纷纷行礼,表现着尊敬与喜爱,只是谁也不知道,那最后一辆牛车中,一个蓬头垢面的丑陋家伙和一个面色发白的小孩子究竟是什么人。
这两个人都已沉睡,丑陋的家伙紧紧抱着小孩子,用他的体温去温暖着孩子的身体。
天色曙光已显,勤劳的牧人们看着队伍缓缓向帕伦多湖东岸行去,在东岸不到五里的地方,那里是有几位庄严神秘的黑色帐篷,十几座黑色帐篷与弘吉拉部的大营帐隔开,静静的,寂寥的匍匐在苍茫的大草原上,而最大的黑色帐篷前,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胡人特有的虎文,识得胡字的人知道那上面形同烟雾飘渺一样的大字是一个“巫”字。
这里就是草原上最神秘最庄严的巫坛,而他们的大巫师,就住在这里。
这里寂静而诡异,当牛车将薛破夜等人送到这里的时候,七八名身着穿着皮毛短衣,身上涂着红色黑色痕迹的巫徒们如同幽灵一般从帐篷里出来,将四人一一抬进了大巫师的大帐篷。
武士们谦恭而畏惧地跪地行礼,然后赶着牛车,静悄悄地离开,短暂的声音很快就消于宁静之中。
薛破夜在睡梦中,一直感觉到有一双深邃而阴冷的眼睛在盯着自己,那一双眼睛就像毒蛇的眼睛,冷而毒。
即使是在睡梦中,薛破夜也感到很不舒服,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感觉疲劳之感已经消退许多,只是凭着直觉,感到那双毒蛇一样的眼睛依然盯在自己的身上。
他转过头去,心里吃了一惊,只见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一个全身上下以黑袍遮身,只露出一张诡异脸庞的家伙正盯着自己。
那人个子不高,宽松的黑袍,手里拄着一根黑色的法杖,杖头是一个仰头造型,人头大小,惟妙惟肖,那人的脸庞一片漆黑,显然是以颜料突然成这个样子,就像野鬼一样,而他的眼睛细而窄,一双瞳孔更是细小,眼球大半是白的,这样的小眼睛,射出的目光却是阴冷至极。
若不是这人身边站着赤娜台,薛破夜恨不得以为此人就是鬼魅。
“丑石大哥,你醒了?”赤娜台见薛破夜悠悠醒来,连带喜色叫道:“你睡了一整天了。”
“一整天?”薛破夜一愣,透过帐篷缝隙向外看,外面亦是昏暗一片,记得自己是凌晨时分睡觉,现在已是黄昏了,奶奶的,这一觉睡的犹如死人,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他皱起眉头,猛地坐起,左右看了看,发现小石头就睡在自己身边不远,他的四周竟然熏着一阵古怪的药草,那种药草散发出的味道极为刺鼻。
薛破夜挣扎着爬起来,来到小石头身边,只见小石头牙关紧闭,神情难堪,脸色发白,可是呼吸却还均匀,至少人还活着,微微松了口气。
忽听背后一阵胡语说了起来,短短几句话,但是这几句话却是生硬的很,虽然用的是胡语,但给人的感觉却是这个人连胡语也说的不怎么顺畅。
薛破夜转过身,见到说话的正是那手拄法杖的人,猛地醒悟:“难道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大巫师?”
赤娜台站在黑袍人身边,显得很恭敬,对薛破夜道:“丑石大哥,这是我的爷爷,他就是大巫师,可以替你和小石……嗯,替你们治病。“
薛破夜知道这就是大巫师,草原的神权人物,心中一震,急忙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右肩温暖如春,却是再次重新包扎过,之前那种疼痛感已经消减的几乎感受不到,心中大是钦佩,即使在中原,医术高明的大夫也不可能这么快让骨碎之臂康复的这么快。
大巫师显然对于薛破夜的礼节并没有放在眼里,又轻声嘀咕了几句。
“丑石大哥,爷爷说,小石还能活五个时辰。”赤娜台神情严峻起来:“他问你想不想就小石!”
“当然!”薛破夜心中大惊,脱口道:“大巫师,请你快救救他。”
赤娜台对大巫师说了两句话,大巫师微微点头,又咕噜了几句,赤娜台才道:“丑石大哥,爷爷说,小石失血过多,体内血虚,要想救小石,只有融血了。他先前给你们看伤的时候,验出你们的血液是相同的,可以融血,问你愿不愿意献出自己一部分鲜血来救小石。”
“愿意!”薛破夜也顾不得考虑其他,只是内心对于“融血”这个词感到很惊讶,难不成这个时代的北胡竟然发达到能够人体输血?他急切地道:“大巫师,我该怎么做?只要能救小石,我所有的都能答应。”
赤娜台翻译过去,大巫师拍了拍手,从外面立刻进来三四个幽灵般的巫徒,手里捧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器具。
薛破夜知道,这些器具肯定就是融血的工具了。
大巫师挥挥手,示意赤娜台出去,赤娜台微一犹豫,对大巫师又说了几句话,大巫师神色平静,轻轻嗯了一声,赤娜台才依依不舍地出了帐篷。
天色渐暗,落日的余晖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弧圈儿,苏玛优坐在帕伦多湖湖畔,看着清澈的湖水直发呆,就连赤娜台来到她身后,她也没有发觉。
“苏玛优,我若是敌人,你可就死了!”赤娜台在苏玛优身边坐下,缓缓道。
苏玛优侧过脸,苦笑道:“我们没有死,莽力特老人却死了!”
赤娜台皱起眉头,神情一片黯然:“找到了?”
苏玛优点了点头,望着夕阳的淡淡余晖,道:“派出去找寻的人已经回来了,带回了莽力特老人被马匹踩踏过的尸体,他已经受过巫徒的赐福,被你的族人送回古淄部了。”
“希望他能够得到长生天的赐福。”赤娜台轻轻握着苏玛优的手,以示安慰。
一阵沉默之后,苏玛优终于问道:“大巫师同意了吗?他会为丑石大哥治病吗?”
“我们两个恳求了他一天,他虽然古怪,但是也不是石头做的心肠,还是答应了,现在正为丑石大哥和小石……融血!”赤娜台神情有些怪异,淡淡地道:“苏玛优,我们该叫他小石,还是小石头呢?”
苏玛优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丰满的酥胸上下起伏:“赤娜台,你想告诉我什么?”
“爷爷在他们沉睡的时候,看过他们的伤口。”赤娜台毫不转弯抹角,直接道:“丑石大哥告诉我们,他来北胡,是为了治病,可是爷爷却很肯定他身上除了右肩骨伤,再无其他的病症,换句话说,丑石大哥对我们说谎了。而且……爷爷说,他的面容是经过化装的,那不是他本来的面孔,只要你同意,他随时可以揭开丑石大哥的面具,让他露出真正的面目。”
苏玛优沉默许久,才缓缓道:“他既然不想露出本来面目,我们又何必揭穿他?他总会有自己的理由。无论如何,这次我们能够回来,都是因为她,否则我们不会再见到美丽的草原,也见不到这些可爱的牛羊,他总是我们的恩人,我们草原人有仇必报,但是有恩也绝对不会欠他的。他救了我三次,这些恩情,我们何时能报的完?”
赤娜台也点头道:“丑石大哥是我们的恩人,这个我会牢记在心里。”
苏玛优露出笑容,道:“丑石大哥是个好人,他能够为了救小石……而献出自己的鲜血,这并不是所有人能做到的。中原人并不是都很坏,他们也有我们草原人一样的仁义之辈。”
赤娜台叹了口气,摇头道:“苏玛优,爷爷还说,丑石大哥和小石头身体里有一种怪异的东西,中原人称它为劲气,那是很厉害很恐怖的东西,强大的劲气可以碎石裂土,无所不能。爷爷说,中原有一种人,称为武者,武者有高低之分,而丑石大哥和小石头,他们的劲气已经达到了五道武者的力量,是很强大的人。”
“这个我也听过。”苏玛优正色道:“中原的武者,那是很厉害的人群,鹰突帅曾经说过,要进攻中原,这些武者是最大的麻烦。原来丑石大哥和小石头也是强大的武者,怪不得他们的本事那样高。”
“苏玛优,你有没有想过,两个强大的武者,没有患病,却千里迢迢来我们大草原,他们想干什么?”赤娜台脸上不无担心:“爷爷说,他们很有可能是中原人派来的探子!”
“探子?”苏玛优娇躯一震:“你……你是说他们是探子?”
“我不敢确定。”赤娜台神情很严峻:“这是爷爷的估测,并不一定准确。”轻轻拍了拍苏玛优的肩膀,轻声道:“若他们真是中原派来的探子,我们该如何对他们?”
苏玛优望着天边的落日余晖,摇了摇头,脸上一片茫然。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五六章 【面具大商人】
[更新时间] 03-21 06:05:36 [字数] 5794
薛破夜再次醒来,已是第二日的正午时分,他已经被移出了大巫师的黑色大帐篷,搬至了弘吉拉部营地的一处帐篷里,而小石头盖着厚厚的毛毯,就睡在他的旁边。
小石头的脸色已经红润起来,呼吸也恢复了常态,薛破夜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脸庞,已经温热起来,这小家伙的性命总算是被抢回来了,虽然大巫师怪里怪气,薛破夜对他很不适应,但是内心深处,还是十分感激这大巫师出手相救。
他自己感觉身体发虚,左臂手脉处被包扎起来,显然是从那里放了不少血液出去,心中还在奇怪大巫师究竟是以什么样的方法抽血输血成功,这可是极高的医疗手术,可惜当时被大巫师的迷药所迷,人事不知,不得窥探其中的玄妙了。
正在此时,苏玛优掀帐进来,瞧见薛破夜醒过来,欣喜万分,忙道:“丑石大哥,你可醒了?饿了吧?我去给你拿东西吃。”转身出了帐篷,很快便亲自端来鲜奶烧肉,满满两大盘子,薛破夜正觉肚肠饥饿,见到这鲜美的东西,毫不客气地狼吞虎咽起来。
苏玛优坐在旁边,看着薛破夜大块吃肉,大口喝奶,忍不住笑道:“丑石大哥,你真是像极了我们草原人,草原人才这么豪迈呢。”
薛破夜咽着口里的肥羊肉,笑道:“民以食为天,当一个人饿的时候,那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民以食为天?”苏玛优轻轻念了一遍,笑道:“丑石大哥,我佩服中原人会说话,这些理儿到了你们中原人的口里,就说的好听。”
薛破夜呵呵一笑,风卷残云,奶足肉饱,才问道:“苏玛优,小石……什么时候能醒?”
“大巫师说了,小石头元气大伤,最早也要明天才能醒来。”苏玛优凝视着薛破夜,微一停顿,忽然问道:“丑石大哥,大巫师瞧好你的病没有?”
薛破夜皱起眉头,看了看苏玛优,见她脸上泛起复杂的神情,明白她心中所想,自己的身份终究是被对方怀疑了。
“苏玛优,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薛破夜平静地道。
苏玛优微一沉吟,终于道:“丑石大哥,你真的是丑石大哥吗?”这话问的很是古怪,但是薛破夜完全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也是一阵沉默,许久之后,才淡淡地道:“苏玛优,人的姓名,只是一个代号,我叫丑石也好,阿猫阿狗也好,都是无心去伤害你。每个人的心里总有一些秘密,你能够允许我保留我的秘密吗?如果你觉得我想害你,你现在可以去召唤你们的武士,将我抓起来,我也绝不会怪你。”
苏玛优急忙摆手道:“丑石大哥,你别误会,我没有这个意思。你若是坏人,我和赤娜台就回不了草原了,我知道你是好人。”
薛破夜声音柔和一些,道:“苏玛优,我也算不得是什么好人,只是不会害人而已。”忽然道:“是大巫师告诉你?”
苏玛优性情直爽,也不隐瞒:“是,大巫师说你现在的样子不是真正的你。”
薛破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道:“我的真容比这个还要丑陋,你信不信?”
“不信!”苏玛优也露出笑容:“你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哦!”薛破夜微笑道:“为什么这样说?”
“你的眼睛像天上的星星,很漂亮。”苏玛优毫不忸怩,很直爽地道:“苏玛优喜欢你的眼睛,草原上的人们,很少有这么好看的眼睛。”
薛破夜即使是个极会控制自己情绪的人,但是听到苏玛优这样的话,还是有几分高兴,谁不爱听人说自己漂亮呢?他看着苏玛优的眼睛,发现那大眼睛一闪一闪之间,充满了胡人特有的野性之美,野性之中带着妩媚,忍不住轻声道:“苏玛优,你真美!”
苏玛优一愣,迅即笑了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
苏玛优的坐姿虽然很随便,但是这种随便的坐姿,反而比那些矜持女子端庄而坐更有诱惑力。
北胡草原的气候已经转暖,所以她穿的不是很厚,很平常的胡衣胡裙,两条结实的腿.儿扎着毛绑腿,隐隐露出里面结实浑.圆的腿.儿来,隐隐约约之间,魅力无穷,薛破夜眼睛从她丰满的酥胸划过,脑中再次映出她那一对雪白丰润的臀.瓣,心中一荡,忽见苏玛优微微垂下头去,立时知道自己的眼神可能有些暧昧,失态了,急忙转变话题道:“大巫师还说了什么?”
苏玛优笑容渐敛,摇头道:“大巫师还是你是中原的武者,说不定是……是探子!”
薛破夜身体一震,眉头皱起,这个大巫师还真是厉害的很,想到大巫师那双阴冷的眼睛,薛破夜全身上下便很不舒服。
“探子?”薛破夜保持着镇定:“探什么?呵呵,我就是一个中原浪人,到草原上找一些东西而已,这探子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我还不够格。”
苏玛优笑道:“是啊,丑石大哥是好人,怎么会是探子呢。”
薛破夜摸了摸鼻子,轻声问道:“难道我们中原还经常有探子来你们草原?”
苏玛优点头道:“中原有不少商人来草原,给我们带来了好东西,让我们过得更幸福,草原人感谢他们,但是中间却是经常夹杂着大楚国的探子,他们不但打探消息,俄日企鹅还经常杀我们部落族长和王爷,我听说不久前刚刚抓到了一批……!”猛地想到什么,停住了嘴,转换话题道:“丑石大哥,你要不要出去走走,今天的天气很好,你的伤会好得快。大巫师说了,你身体里失了太多的鲜血,要好好休养几日才能恢复。”
薛破夜正听到节骨眼上,猛听苏玛优转换话题,心知苏玛优还是很谨慎,也不追问,点了点头:“好啊,我正想看看大草原呢。”
薛破夜站起身的一一霎那,果然觉得头有些发晕,看来还真是失血过多,也不知道取了多少鲜血去救小石头。
苏玛优陪着薛破夜出了帐篷,一阵清风扑面而来,就像在地狱里的魂魄忽然到了绚丽的天堂,薛破夜只觉得全身通泰,说不出的舒服。
放眼处,是那宽阔无比的帕多伦湖,帐篷就像星星围绕月亮一样,散落在帕多伦湖四周,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上,地面就像铺上了绿色的地毯,虽然草儿还不是很长很茂密,但是那种清鲜的气息足以让人心旷神怡。
“天苍苍,地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薛破夜感慨地吟道:“这就是草原,充满了自由的地方。”
苏玛优见薛破夜脸上一片欣喜和赞赏,知道薛破夜很喜欢草原,她心里也颇为欢喜,毕竟任何人赞美自己的家乡都会让人很愉快。
从地理面积来说,北胡大草原的面积肯定要大过大楚国的疆土,但是人口却比大楚国小了许多,所以草原上不会出现中原城镇那种繁华热闹的情景,只有勤劳的牧人们领着大批的牛羊放牧,间或一些骑兵穿梭在草原上。
草原没有大楚的繁华热闹,却多了幽静清闲,虽然有人的地方就有阴谋争斗,但是在表面上看去,草原是一片祥和的气息。
薛破夜望着帕多伦湖边上的那一群黑色帐篷,虽是在白天,依旧是神秘诡异,挂着长杆上的毛毡随风飘动,偶尔出来几名巫徒,也都是匆忙的很。
那里没有牧人敢接近,牧人们对黑色帐篷那边的巫师巫徒们,带的是敬畏之心。
苏玛优领着薛破夜在营地四处转了转,牧人们见到,都很礼貌地屈身行礼,不过一路行来,最让薛破夜感到惊讶的时,弘吉拉部竟然有数百名骑兵在一块空旷的草地演练军阵,互相搏杀,似乎是在练兵。
北胡人练兵,难道真的有什么举动?
次日一大早,薛破夜守在小石头身边,静静凝视着他,小石头的气色恢复的不错,只是还没有醒过来。
就在他眼皮子有些撑不住的时候,终于听到让他激动不已的声音:“师傅,我……我们在哪里?”
小石头终于是醒了。
薛破夜二话不说,叫来苏玛优和赤娜台,大家都极是欢喜,拿来肉奶,小石头显然也是饿极了,狼吞虎咽一番,摸着自己的肚子,直打饱嗝。
这个时候,赤娜台才对他讲叙了小石头中箭之后的事情。
小石头看着薛破夜,眼睛带着感激,但更多的是温暖:“师傅,你……你的血……!”
“师傅血多,分些给你。”薛破夜轻轻捶了捶小石头的胸膛:“我的血还真是有用,你看你现在变得结实多了。”
小石头大伤初愈,身体的力气还没有恢复,不过还是挣扎着爬起来,跪在薛破夜的面前,声音有些哽咽:“师傅,小石头自幼没人疼爱,只有……只有师傅真正的疼爱我,小石头若出息了,一定……一定要报答师傅。”
薛破夜抱起小石头,搂在怀中,柔声道:“傻小子,我是你师父,我不疼你,谁来疼你?你以后一定会有出息,至于报答不报答,师傅图的不是那个,师傅只希望你能好好地活着,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小石头用力地点了点头,眼圈已是泛红。
他二人这次出关,生死与共,这感情自是加深了无数。
“师傅,我的身体里,从今以后就有你的血在流动了。”小石头一字一句地道:“所以小石头也要成为你这样有用的人。”
苏玛优和赤娜台在旁边看到这一幕,都很是感慨,如此看来,这师徒二人的感情真是融洽的很。
之后又在弘吉拉部休息了两日,薛破夜自知在草原上不可多留,毕竟大将军交托的事儿要速办速决,虽然从苏玛优口中得知最近北胡抓了一批探子很有可能就是雁门关派来的,但是这些探子如今身在何地却是毫不知晓,又不能向苏玛优询问,颇有些烦心。
本来还要找寻兀拉赤,与这位耿直的北胡朋友见上一面,但是若向苏玛优询问兀拉赤的下落,以苏玛优的精明,恐怕很快就会猜出自己的身份。
苏玛优对“薛破夜”这个人可是恨之入骨啊。
薛破夜这两日也弄清楚,赤娜台是弘吉拉部的族人,而苏玛优却是它族之人,两族联盟,所以关系一直很好,两个姑娘从小便认识,之后就时常在一起,算得上是肝胆相照的好姐妹。
苏玛优似乎是在等着薛破夜和小石头完全康复再作安排,几日来一直也没有提回去的事情,薛破夜和赤娜台交谈之时,得知弘吉拉部西边就是巴尔虎特部的地盘,心中暗想:“兀大哥似乎就是巴尔虎特部的族人,苏玛优认识兀大哥,难不成也是巴尔虎特部的人?”
这日正在帐内换药,发现肩头已是活动自如,看来肩膀已是恢复的差不多了。
忽听外面一阵嘈杂声传来,正在帮薛破夜换药的苏玛优急忙出去,片刻之后回来,道:“是大商人来了,从这里经过,今天恐怕要歇在弘吉拉部了。”
“大商人?”薛破夜一愣。
苏玛优解释道:“这大商人是你们中原人,半年前才开始来往于北胡与大楚之间,他做的生意极大,也不与普通的牧人交易,只和王庭与鹰突帅直接交易,也不知道他带来的是些什么货物。不过各族的族长都知道,这是鹰突帅的客人,所以经过草原之时,都对这位大商人很热情。”
薛破夜皱起眉头,心中寻思:“能与北胡王庭直接做生意,这商人可不简单,却不知是哪家哪户?”问道:“他的商队很大吗?”
苏玛优点头道:“大的很,这是他第三次过来了,前两次过来时,运来的东西都送到了大阴山,他们却带走了好上千匹骏马。”
“骏马?”薛破夜若有所思,他还真想看看这位大商人是何等角色,起身道:“咱们去看看。”领着小石头,跟随苏玛优出了帐篷。
天已近黄昏,弘吉拉部的族人们纷纷向南涌动,薛破夜随着人群也往南去,只走了片刻,就见草原上,一条车队组成的长蛇蔓延过来。
苏玛优说的没错,这支商队果然很庞大,虽然比不上薛破夜那次往雁门关运粮的车队,但是对于交易的商队来说,这绝对是大型商队。
这支商队有上百辆车子,移动的并不是很快,似乎车上的东西很重,而这些车子也极为奇怪,都是四面封堵,以铁皮制成,就像一个又一个铁盒子一样。
弘吉拉部的族长王爷都迎上前去,武士们则安排车子集中。
薛破夜缓步靠近过去,凝神细看,只见车队中正有一人在数名劲衣大汉的护卫下,与族长王爷们寒暄,而那人一身锦衣,矮矮胖胖,也不怎么出众,唯一与众不同的,却是脸上戴了铁皮面具,看起来很是诡异。
一瞧那人身形,薛破夜立时升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中十分肯定见过这人,但是究竟在哪里见过,脑子里完全没有印象。
“他是谁?我怎么如此熟悉?”薛破夜皱紧眉头,绞尽脑汁,始终想不起来。
嘈杂声中,面具人与族长王爷们径自去了天蓝色帐篷那边,而铁皮子车队则在弘吉拉部武士的帮助下,集中在一块空地之中,上百辆铁皮子车一眼看去,还颇是壮观。
弘吉拉部自然有人去安排车队的护卫车夫,车队留下了十来个护卫看护货物,弘吉拉部也派出了几十名武士一同守护,显然这些货物都极是重要。
苏玛优悄声道:“丑石大哥,你看那些车子,大商人每次过来都是这种车子,里面的货物我们都看不见。”
薛破夜点了点头,凑近苏玛优耳边,立刻闻到了苏玛优身上的味道,那可不是胡人身上的腥臊味,而是处女特有的体香味,这种香味从苏玛优的身上发出来,更为浓厚,薛破夜心神荡漾,但还是低声问道:“那个戴面具的就是大商人?”
“是,就是他。”苏玛优点头道:“他就是大商人。”
“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薛破夜低声问道。
苏玛优摇了摇头:“正是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叫他大商人。”
薛破夜若有所思,微一沉吟,微笑道:“你是鹰突帅的姑姑,这人与鹰突帅做交易,你都不知道他的身份?呵呵,这些货物难道你也没有权力去看?”
苏玛优很直率地道:“这批货物一路上直运到大阴山,那里可不是我们女人能去的地方,而且鹰突帅向来不会对我说这些事情,所以我也不知道的。丑石大哥,反正这些事情与我们也没有关系,我们也不用弄的太明白,你是中原人,中原人的东西,草原人没有见过,你可是都见过的。”
“大阴山?”薛破夜喃喃自语,迅即笑道:“中原物产丰富,种类繁多,并不是所有中原人都熟悉中原所有的东西。”
苏玛优笑着点头道:“是啊,我说错了。”忽然道:“丑石大哥,我……我明日要回去了。”
“回去了?”薛破夜一惊,看着苏玛优,神情一时极为复杂,但很快就点头道:“好啊,你离家时间太久,也该回去看看了,祝你一路顺风。”
苏玛优欲言又止,终于道:“丑石大哥,你救过我的命,我想请你去我的部落做客,鹰突帅知道你救过我的性命,一定会赏赐你的。”
“赏赐?”薛破夜听她邀请,正中下怀:“我与你是朋友的交情,若是为了赏赐,我还是不去了。”他这叫以退为进。
苏玛优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真诚地请你前去做客。”顿了顿,轻声道:“丑石大哥说过要在草原找一些东西,如果鹰突帅能够帮忙,我想定能事半功倍。”
小石头不待薛破夜说话,已经抢先道:“苏玛优姐姐,你放心,我们跟你去。”呵呵一笑:“至少也要送你到家的,否则我师父放心不下你。”
薛破夜老脸一热,这小家伙说话还真是暧昧,不过……我喜欢!
等到薛破夜和小石头走远,赤娜台终于从人群中走过来,站在了苏玛优的身边,望着薛破夜远去的背影,轻声道:“苏玛优,你真的要带丑石大哥回巴尔虎特部?你真的要让他见鹰突帅?我们虽然都相信丑石大哥是好人,可是万一……万一……1”
苏玛优凝视着赤娜台,轻声道:“万一什么?”
赤娜台一咬牙,道:“万一丑石大哥真的是探子,是大楚国派来的探子,让他见到鹰突帅,会不会对鹰突帅不利?你莫忘记,丑石大哥可是中原恐怖的武者。”
一阵风吹过,掠起苏玛优的头发,发丝挠过红润而带着古铜色的健康脸庞。
“赤娜台,丑石大哥如果是好人,他会得到丰厚的报答,我会好好地报答他,鹰突帅也会好好地报答他,我们草原人,知恩图报!”苏玛优缓慢地道:“如果他是探子,那么见到鹰突帅,鹰突帅会很快就判断出来。所以无论是为了报答他,还是为了查出他是否是探子,他都要见鹰突帅!”
这个时候,薛破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两位姑娘的眼帘中。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五七章 【惊人货物】
[更新时间] 03-22 06:34:42 [字数] 6267
最近纵横弄活动,大家伙给点面子,有时间留下书评,赞也好骂也好,算是支持活动,支持沙漠,运气好的话,你还有可能中奖,哈哈,祝福你们每一个人都能中奖啊,来点书评吧,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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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内。
薛破夜摸着鼻子,神情严峻:“小石头,这一次去苏玛优的部落,我想情势会异常的艰险,我不想你去冒险,你可以答应师傅在这里等着吗?就说你身体不舒服,留在这里。我若三日之内没有回来,你便自己赶回大楚。”
“师傅,比汉水古渡的沼泽地艰险吗?”小石头认真地问。
“险的多!”
“比麒麟大山谷艰险吗?”
“恩,比那还险!”
“比那些追杀我们的北胡骑兵还险?”
“那些算不得什么。”
小石头叹了口气,再次问道:“比我差点没命还险不?”
“或许这次也会没命。”薛破夜摇了摇头:“苏玛优请我们去她的部落,去见鹰突帅,祸福两依啊。我们若不是探子,会得到很好的待遇。若他们查出我们真的是探子,嘿嘿……,咱俩很有可能被拿去喂草原狼!”
小石头撇撇嘴,不屑道:“师傅,真要将我们丢给草原狼,咱们扒了狼皮吃狼肉。”
薛破夜微笑道:“小家伙,胆子还真是练出来了,那你就随着师傅一起去看看草原狼窝究竟有多么厉害吧。”
小石头端起旁边的羊奶喝了一大口,虽然草原的羊奶带着一股骚.味,但是喝进口中,却也很是香醇,忽然问道:“师傅,你说苏玛优姐姐带我们去她的部落,真的是想对付我们?我觉得……我觉得苏玛优姐姐不会是那样的人。”
薛破夜拉过小石头的手,坐在自己的身边,低声道:“苏玛优不是坏人,她也无心伤害我们,但她毕竟是北胡人,而且对我们已经起了疑心。如果是万不得已,为了保护她自己的族人,她会迫于无奈做一些连她自己都不想做的事情,例如伤害我们达到保护她族人的目的,或者说,是为了保护鹰突帅。”顿了顿,苦笑道:“若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为了保护自己,迫于无奈之下也许会伤害她,这些都是很现实的东西,我们无法回避。小石头,你以后也会碰到许多迫于无奈的事情,那个时候你就要做出选择,选择的基础,那就是要保护自己,保护大多数的人,为了这样的目的,可以牺牲某个人或是一小部分人,这就是取舍之难了。”
小石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师傅,你看那些铁皮车子里,会是什么东西啊?”
这也是薛破夜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这些装在铁皮子车里的货物一定很不简单,而且很贵重,否则也不会这样遮遮掩掩。”
“而且很重很重。”小石头眨着小眼睛道:“我看那些拉车的马和车夫,他们拉车时都很辛苦,而且铁皮子车的轱辘陷的很深,一到地面不平的地方,还要旁边的护卫们上前推送,所以里面装的货物一定很沉。”
薛破夜赞赏道:“小家伙你的观察力不错,这些细节都被你注意到了,呵呵,有前途啊。”他想了片刻,才低声道:“咱们可得看看那里面究竟是些什么货物,我老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
“不错。”薛破夜皱眉道:“咱们大楚国与北胡商贸往来,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是交易的货物,双方也都是很明白的。我们大楚无非是出口丝绸瓷器等物,北胡也不过是马匹皮毛而已,这些都是摆在台面上的货物,而这些货物藏头露尾,鬼鬼祟祟,中间肯定有问题。”薛破夜在杭州商场混迹过一段时间,所以对于两国之间的商贸交易也是颇为了解的。
小石头学着薛破夜的样子,也摸着鼻子,轻声问道:“师傅,苏玛优姐姐说过,这些货物要运到大阴山,你知道大阴山是什么地方吗?”
薛破夜眯起眼睛,当初在杭州得蒙韩墨庄授教,对于这个时代的地理环境也是知道一些的,记得当时韩墨庄也曾提过大阴山的名字,但说得很简单,似乎也不是很了解。
大阴山,按照韩墨庄的说法,地处北胡正北面,是北胡大草原最巍峨的山群,那里戒备森严,驻守在那里的是北胡最好战的部落,被称为“草原战族”的突利部,虽然族人不甚多,不到两万人,但是其战斗力在草原上却是首屈一指,他们的职责就是守护着大阴山,据说北胡各族的远祖就是从大阴山走出来的,能够到达那个地方的外国人少之又少,中原大楚国人对于大阴山的只是只能是从只言片语中了解一些,对于其中真正的奥秘,却是无法洞悉。
薛破夜对于大阴山的了解,也不过仅此而已,不过他却很肯定,虽说大商人的车队是将货物运往大阴山,但是这些车夫护卫到了大阴山,未必能够进得去,也许只是在山外交接而已。
他再次回忆了一下大商人的身形,愈想愈有印象,可就是想不起究竟是谁。
“该不是这次给小石头输了太多血,脑子变糊涂了吧?”薛破夜摇头叹气,本来精明无比的头脑,怎么到这岔就糊涂了呢。
这个大商人,身份肯定很不一般,这一点薛破夜是很确定的,但是作为江南商界有名有号的人物,薛破夜却没有听说江南三州有这样强势的人物,竟能直接与北胡高层做买卖。
“我想知道铁皮子车里装的是什么。”薛破夜摸着鼻子,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或许看到货物,就知道这位面具大商人是谁了。”
小石头眨了眨眼睛,低声道:“师傅,咱们该怎么做?”
“我去做。”薛破夜微笑道:“等天一黑,我就去欣赏欣赏车里的货物。”
“那是铁皮子车,还有人守护,你能打开车子嘛?”小石头轻声道:“那些车子都是用火工焊接起来的。”
薛破夜悠然地取出寒刃,寒光突起,他轻轻吹了吹这把削铁如泥的宝物,得意道:“你别忘记,师傅还有这玩意,到目前为止,我还真找不出它打不开的东西。”
小石头贼兮兮笑道:“师傅,这活儿交给我干。”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我伤了一场,想看看自己还灵不灵活。而且我若是被他们抓住,他们也不会在意,一个小孩子走错了路,这个理由可以解释,师傅你要是被抓住,那……嘿嘿,那可就不好解释了。”
薛破夜轻轻拍了一下小石头的脑袋:“你个臭小子,师傅能被抓吗?你也太小看你师傅了吧。”不过想了想,虽说自己被抓的可能性极低,但是若真是被一大帮子人当做贼抓住,这后面的路可就不好走了,小石头一个孩子被抓,却好解释的多,于是点头道:“你去也好,只要取出一点货物就行,咱们主要是搞清楚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
计较已定,没过多久,苏玛优便亲自送来了晚餐,这两日苏玛优都是亲自照顾着薛破夜和小石头,从内心来说,薛破夜对于这个姑娘还是非常有好感的。
“丑石大哥,大商人的车队明日一大早便出发,他们去大阴山,要经过我的部落。”苏玛优切下一块养肉递给薛破夜,继续道:“所以我准备和他们的车队一同回去,你说行不行?”
薛破夜道:“那当然好了,人多好照应。”
吃过晚餐,薛破夜和小石头径自休息,草原人的生活是极有规律的,除了一些特殊的日子会在晚上唱歌跳舞举行晚会,平常都是日落而出日落而息,与中原乡村百姓的生活相差无多,宁静而踏实。
大商人只是刚来时露了一个面,之后一直呆在帐篷里,再也没有见他出来,但是他的车队却是守卫的极严,火把明亮,弘吉拉武士和车队的几名护卫四周巡逻,警觉性十足。
整个上半夜,车队在武士和护卫们的守护下,算得上是密不透风,根本没有接近的缝隙和机会。
薛破夜非常清楚,一个人在上半夜的精神意识还能够保持高度的警觉,但是到了下半夜,百里寂寥,夜黑风高,即使是强悍的北胡武士,那也是不能够聚精会神,总要懈怠的。
所以上半夜,薛破夜和小石头美美地睡了一觉,等到精神饱满地醒来时,已经到了下半夜,薛破夜交待几句,将寒刃交给小石头,任他去取货物,自己却在帐篷内等待。
草原上的夜晚颇有一种荒凉之感,薛破夜静静坐在帐篷内,耳边却是凝神仔细听着帐外的动静,因为《销魂心法》的缘故,他与小石头的听觉都比普通人要敏锐许多,很远地方传来的动静也是能够听到的。
只要听到嘈杂声,薛破夜便要出去看看,免得是小石头被发现。
等了半日,薛破夜正在担心,帐篷被掀开,小石头像小猴子一样灵敏地钻了进来,见薛破夜正在焦急等待,急忙拉上帐篷,快步走到了薛破夜的身边,低声道:“师傅,取到了。”
“没有人看见?”
“放心吧!”小石头很自信地道:“好几个家伙都睡着了,就几个弘吉拉部的武士在巡逻,我等了半天,找了个空隙,钻到铁皮子车底,从下面用这刀子搂了一个小窟窿。”
“底下搂的?”
“是啊!”小石头摸了摸鼻子,轻声道:“在铁皮子其他地方搂洞,那些家伙很容易就看见,他们就知道有人动过货物,会有麻烦的,在车子底下,谁都发现不了。”
薛破夜摸了摸小石头的小脑袋,呵呵笑道:“聪明!”
小石头将寒刃交还给薛破夜,吐了吐舌头道:“师傅,这玩意真是厉害,不但那铁皮子变得像豆腐一样,这石头只轻轻一划就削下来一块,真是锋利的很。”
“石头?”薛破夜收起寒刃,皱眉奇道:“什么石头?”
小石头从怀里取出一块黑色的小石头,递给薛破夜道:“师傅,这就是铁皮子车里的货物,都是这种奇怪的石头,你看,它还发光呢。”
薛破夜将这块黑色的小石头托在掌心之内,只见这石头颜色极黑,但是质料坚硬无比,虽是小小的一块石头,却比普通的石头要重了许多,而且这块小石头在昏暗的灯火之下,泛着淡淡的光芒,就像石头上镶着一颗一颗闪闪发亮的宝石一样。
“师傅,这是不是很贵重啊?”小石头瞧着石头闪闪发光,低声道:“这石头上面是不是有珠宝啊?否则他们为什么不让人看见。”
薛破夜皱眉凝视许久,才摇头道:“这不是珠宝,但是比珠宝更可怕。”
“可怕?”
薛破夜点头道:“一开始我也以为这石头上面有可能是钻石,否则那大商人怎么可能用这些石头换取大批的北胡宝马呢?现在看来,我一开始是看错了。”
“师傅,这究竟是上面?”小石头也皱起眉头:“为什么说它比珠宝可怕?一块石头,有什么可怕的?”
薛破夜凝视着黑色的石头,神色严峻,缓缓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是矿石,是上等的铁矿石。”
“铁矿石?”小石头毕竟年幼,一时还没弄明白其中的关窍:“师傅,铁矿石是什么?它……它很可怕?”
“它只是一块石头,也算不得可怕。”薛破夜轻声道:“可是石头后面的人心却是太可怕了。”
小石头摸了摸脑袋,还是一片茫然。
“小石头,铁矿石是一种金属物产,无论在哪个国家,都是很重要的矿产。”薛破夜低声解释道:“铁矿石可以提炼出铁来,而这种上等的铁矿石,如果提炼,那么就会提炼出纯度极高的铁。铁能做什么,你该明白吧?”
“铁?”小石头眨了眨眼睛,忽然惊道:“师傅,铁可以做……做兵器!”
薛破夜点头道:“不错,这些铁矿石运到北胡来,目的肯定是为了制作大量的兵器。北胡也产铁矿,但是质量很差,而且矿产极为有限,我们大楚国的铁矿却是很多,大楚国很多的州府都有矿山,不但矿产丰富,而且质量也非常好,所以我们大楚国的兵器质量向来是高过北胡的。”
小石头听着心惊,他虽小,但也渐渐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师傅,那……那北胡是想以胡马交换铁矿石?”
薛破夜正色道:“不错,北胡人缺矿石,所以他们用胡马去交换。这位面具大商人,可是我们大楚国的内奸,与北胡交易他们最稀缺的铁矿石,这些铁矿石以后变成坚硬锋利的兵器,那可是要用来进攻我大楚的啊。妈的,这大商人究竟是谁,内外勾结,胆子真是大到了极点。”
他忽然有些兴奋,此行本来是要找寻失踪的探子和找机会刺杀鹰突帅,谁知阴差阳错,竟然发现了这巨大的内外勾结阴谋,这个事情的重要性,绝不亚于刺杀鹰突帅。
不过兴奋之中,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虽然对于大楚国的制度还不是很清楚,但是身在户部,却也明白,大楚国的各类矿产都是要经过户部的批准才能够开采,像这上百辆车子的铁矿石,普通的商人是看也看不到的,即使是官商,要想运输这样数量的铁矿石,那也只能是在州兵的护卫下运输,而且只能在大楚境内。
但是这个大商人不但有这样多的铁矿石,而且还运出了关,甚至三番几次地送到了北胡大阴山,他们是如何过关的?如果是从雁门关出来,雁门关的守将欧阳德秀难道允许这样庞大的铁矿石出关到北胡?要想避过雁门关的搜查运出大批量的铁矿石,那几乎是没有任何可能性的,除非整个雁门关的人都瞎了眼。
再往深处想,这个大商人能够有这么多的矿石资源,那么在大楚国内自然也是一个手腕通天的人物,能够避开重重关卡将铁矿石送到北胡,那身后势必有一个庞大的势力群,而这样的势力群,绝对不可能是民间组织,只能是朝廷势力,换句话说,大商人的靠山或者他自己便是朝廷中人。
想到这里,薛破夜额头渗出冷汗来,他明白,有这样通天手腕的,绝对不可能是普通的官员,这样的人物必定身份显赫,薛破夜脑中划过几个人,无论是谁,那都会是震惊整个大楚国的事件。
薛破夜实在不愿意相信,在京都内部,在大楚国的政治中心,竟然有人丧心病狂地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将武器送给胡人,然后胡人再以楚人送的兵器去屠杀楚人。
他攥紧拳头,无论如何,在民族情感上,薛破夜已经对这个汉奸恨之入骨。
“即使找不到探子,杀不成鹰突帅,但是这个大商人的身份一定要挖出来,他身后的主子也一定要挖出来。”薛破夜暗暗下决心,决不允许害群之马还在大楚的政治中心之内活跃。
他将自己认识的那些官员像放电影一样一一从自己的脑中过了一遍,这个矮胖的面具人,却不在熟悉的官员之中。
薛破夜甚至生出一种冲动,很想现在就去夜探面具人,去摘掉他的面具,认清他的真面目,但是他也知道,这绝对是一个愚蠢的决定,一旦失手,不但自己和小石头面临着巨大的危险,恐怕日后再也没有机会查出这个面具人究竟是谁了。
“小石头,以后的路,我们要更小心走。”薛破夜低声交待道:“游戏中间加了一个大商人,这游戏就会更刺激,也会更凶险了。”
小石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薛破夜既然对这个面具大商人很熟悉,那么也保不准对方也认出了自己的底细,如今对方是通敌卖国的奸贼,若是察觉出薛破夜看透其中的玄机,一定会对薛破夜痛下杀手,免得事情败露。
所以薛破夜必须更加小心地进行他的草原之行。
……
……
次日清晨,苏玛优便过来在帐外叫醒了薛破夜和小石头,准备启程上路。
面具大商人的车队已经开始集合,准备动身,薛破夜和小石头收拾一番,随着苏玛优出了帐篷,此行赤娜台便不会继续跟去,所以赤娜台一早就在外面等候,向薛破夜二人告别。
一番客套话后,赤娜台终于道:“丑石大哥,不管你是什么人,赤娜台都祝福你得到想得到的东西,你的恩情我也会牢记在心头,愿长生天保佑你。”
薛破夜微笑点头,这才算着苏玛优跟着大商人的车队出发。
薛破夜等人趁马跟着车队,车队的人也不觉得稀奇,因为除了苏玛优等人,弘吉拉部还派出了二十多名武士随队护送,毕竟前几日刚刚出现了金翅汗隶的行踪,为了安全起见,弘吉拉部特地做了这样的安排,薛破夜等人就是随在这群弘吉拉部武士的队伍里。
好在苏玛优的身份特殊,这群武士都很是恭敬,一路上行走,却也很是惬意。
只是薛破夜一路之上,再也没有瞧见面具大商人,他知道在车队之中,那辆封闭的很严实的马车中,定然就是面具大商人,可是一路上不管是吃东西喝水,都只见人从窗口奉送进去,面具大商人连手都没有伸出来过,他自己恐怕也是担心被人认出来。
车队的铁皮子车都是异常沉重,高头大马和车夫一起拉着都很吃力,还经常要护卫们帮忙推送,草原的地面上,留下长长的深深的车轱辘印子。
这一下子,更确定整个车队运输的都是铁矿石了。
车队总是有风的,所以从这些话风里,薛破夜终于确定是要前往巴尔虎特部了,苏玛优果然是巴尔虎特部的人,与兀拉赤是同族,怪不得她会认识兀拉赤。
巴尔虎特部虽然与弘吉拉部邻近,但是弘吉拉部是草原的大部落,在草原上的占地面积不小,一路北行,走了一整天,也没有走出弘吉拉部的疆域。
这固然是因为面具大商人的车队行进的极慢,但也与草原的广袤不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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